12年前周若岚还是锦绣年华的周家三小姐,江城鼎鼎大名的周氏家族,是当地三大望族之一。
周若岚前半夜睡得朦朦胧胧,听得雨打窗棂,后半夜才沉沉睡去。早上她听见妍翠急促的敲门声才起床洗漱,原来快误了早餐时间。
没想到二少爷周慕清今天也起晚了。平素她下楼用餐时,慕清早已准备得妥妥帖帖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今天两个人一同下楼,楼下餐室菜已布好。周老爷、大太太和大哥周跃华都已就坐。若岚对慕清眨眨眼,他对她笑了笑。她找了自己的位置坐下。老爷子自然是主位,右边依次坐着大太太和周跃华,左边则是慕清和若岚。
“爹娘大哥,早。”她和慕清挨个与大家招呼。周管家带仆人随侍在侧。待老爷子先动筷子,大家才开动。
周家一向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餐桌上只闻觥筹交错。用完早餐,慕清便回房换了衣服,与老爷子一同坐车到万德商行上班。跃华则去另一个方向的万德银楼工作。大太太在佛堂做早课,剩下若岚一个人在家里百无聊赖。
女校毕业已两年,她不需要像她的同学们一样忙着嫁人或找事情做。老爷子或许还想留她几年,从此她便赋闲在家。
周家拥有万德商业品牌,周若岚是周老爷膝下唯一的女儿,自然是衣食无忧,真真的金枝玉叶。生活于她而言,好比四季的交替,不过是后花园的景象不同而已。
以前她早上在房里看书,兴趣来了也会作作画。下午等钢琴老师唐荣来教习钢琴便学琴,练习完后她小睡一下或是花园散步。傍晚时分写日记,差不多等到爹和哥哥们回家,一起用晚膳,天天如此。
自从她的初恋钢琴老师唐荣不辞而别后,安静下来她就常常陷在思念里不可自拔,痛苦不堪。
细雨在黄昏时雨停了。乌云透过的阳光从飘飞的窗帘中漏出来,恰好照在她写日记的本子上,看到流泻的阳光,她放下笔把窗帘挽起来。
窗外远处的湖面波光粼粼,近处花园的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昨晚黑漆漆的小花园一览无余。她看得定神,丝毫不曾留意风翻动着日记本。忽然唐荣的一帧小像从本子里飞出来。她回过神,伸手急忙抓住,那是唐荣留给她唯一的纪念,她视若珍宝。
小像中的唐荣是一个极英俊的男子,系着“五四”式围巾,一袭长袍,细长眉眼,直挺的鼻子,菱角形的唇漾着温暖的笑容。若岚的纤纤玉指轻抚“他”的脸庞,鼻子一酸几滴清泪落下来。
夕阳微风拨动着心弦,她起兴去琴房看看。琴房在周公馆的三楼,与大太太王氏的佛堂相对。若岚上楼推开门,那架钢琴静静地靠窗边,仍有下人天天来打扫,门边柜子上还摆着新插的花。自从唐荣不辞而别,她怕触景生情,心中便封存了这份情感,带累了周老爷亲自监督装修的琴房。
她坐在琴凳上,双手熟练打开琴盖,感叹时间过得太久了。摁下琴键指尖便流泻出她忘不掉的旋律!这支曲子是唐荣手把手教她的。
她还记得旋律中,唐荣忘情地靠近、扳起她的头,薄唇沉沉地覆在她的上面,带着几分探求几分贪婪地吻她,夺走了她的初吻。她稚嫩到不懂如何回应他……手指猛地压在琴键上,钢琴发出“訇”地一声。若岚吓得脸颊通红,手足冰凉,慌忙推开他。
听见杂音,门口的丫鬟凤凰敲门问道:“三小姐,您怎么了?”
她缓过气稳稳心神,答道:“没事。”
她看向唐荣。他握住她的手,凑近耳畔说道:“若岚小姐,我一时……情不自禁,冒犯了,对不起。”
听着他魅惑的声音,她的心跳得厉害,忙借口拿水果,出房间透口气。等她定神再返回,唐荣已经离开了。惆怅莫名失落,手上的苹果被她的指甲掐出道道印痕,流出汁水腻手都浑然不觉。
琴声令她陷入回忆。却突然闪现慕清曾经对她说的话:忘了他吧,过往已逝,你也该放过和善待你自己吧。
“哥,你要我怎么忘了他呢!”她自言自语。
“若岚小姐,你在这儿啊!”容妈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偏过头去看到站在夕阳余晖里的容妈。她在阳光下显得那么瘦小苍老。若岚一阵心酸,她自幼丧母,对母亲林蕙馨印象不深,记事以来就是容妈照顾自己左右。容妈多少代替了自己的母亲角色,连她的心事容妈几乎都知晓。
“你还在想他?”容妈心下皆明,“他离开你这么久,又是不辞而别。为了一个可以说是来历不明的人,不值得的。傻姑娘别想啦。容妈我是过来人,他这种男人是靠不住的,再说他和你身份悬殊,老爷不会允许……”
“我懂。容妈。本来我就没有想过和他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