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身躯圆滚滚的蜜蜂,正落于花心贪婪地采蜜。微风拂过,小花的花茎似乎承受不住它饱满的身躯,随风摇曳,似要折断。
突然一团黑影遮天蔽日而来,由上及下迅速扩张,小家伙来不及飞走,便已被压扁 。
原来是一个身着青色短衫的男人,倒飞而至。
他胸膛和大腿处各插着一支长箭,箭羽红绿相间,阳光闪耀下,格外好看。
他的生命力随着血液从从伤口处不断涌出,他以手撑地,想直起身看清箭矢从何方射来,眼中却开始模糊不清。
他强忍疼痛,吐气开声:
“敌-----袭--------!!”
霎时间,有雨点密密麻麻从天而降。
是箭雨,无数生命凋零。
金军号角及时吹响,措手不及间,已是兵乱马嘶,混乱一片。
金军阵中,有两面白底黄边大旗,上书正楷‘于’字。
掌旗兵身躯挺立,旗间伫立一高头大马,马上之人身着鎏银明光铠,虎背熊腰,面沉如水。
正是金国骠骑大将军于昕。
于昕极目四顾,只见方才还人鸟无踪的山谷已是旌旗林立,甲兵遍野,乱石滚木次第而下,油桶箭矢凌空而来。
“好、好、好!好得很!”
“没想到楚子期这厮,假意屯兵于铜关城前,整日操练摆出固守决战架势,却是诱我行军南岭,在此地天光谷伏兵赚我。”
于昕咬牙道。
不知为何,他此刻中伏,惊怒有之,却显得并不慌张。
汉军阵营在右前方山谷平台。
硕大华盖挡住了下午的阳光,华盖下一匹神骏白马,着牛皮银扣鞍,套蚕丝金边笼头;马上坐着一短发髭须汉子,剑眉大眼,单手抱金盔在腰间,被众人簇拥着,时不时左右传令,显得极为悠闲。
正是于昕口中的楚子期,大汉朝征西大元帅楚子期。
而牵着白马的刀斧手,就是江平之。
他身着青色劲装,洗过太多次而发白的领口袖口,显示出在军中年月。麻布束腰束腿,腰佩阔口长刀。牵马的手稳定而有力,虎口茧厚厚一层,不知是牵了太久的马,还是使了太多次刀。
他本是楚子期帐下的偏将马鸿运,在八年前驻军永州时招募的普通士卒。
随马鸿运征战数年,多有军功,升为百夫长。
后来军队演武操练,举办大校,江平之夺得射箭第一,空手格斗第二,被马鸿运招纳进亲卫队。又两年,平日办事稳妥可靠,被其所喜,升为侍卫队长。
而至江淮大战,汉军受挫,楚子期派马鸿运垫后 保护大军后撤,金军追兵分数百轻骑精兵击之,实施斩首行动,一路势不可挡直入马鸿运中军;
江平之率五十亲卫队死战,亲斩敌酋二十三 ,再一箭射死轻骑兵队长。从而击退轻骑队。
事后马鸿运为江平之请功,楚子期赞其勇武,赏黄金百两,升为帅府亲卫副队长,后来队长战死,他升为队长,官拜六品。
时年二十六,虽无统兵实权,但深得楚帅信任。
他身姿挺立,仰头对白马上髭须大将说道:
“楚帅料事如神,此役于昕大败之后,金国再无力与我大汉争锋了!”
楚子期闻言一笑,并未言语。只是目视着战场,手指轻轻叩动腰间金盔,发出叮叮作响声,煞是好听。
半晌,才悠悠说道:
“非我料事如神,只是于昕此行自以为神鬼不觉,实际上在金国王庭决议之初,我就已知晓了。”
说罢显得高深莫测,不再言语。
山风吹过,众人无言,唯有箭矢破风声、擂鼓呐喊声,不绝于耳。
不过多时,汉军箭筒已空,滚石殆尽,于昕帐下金军死伤惨重,八万大军,已折其二三。剩下余众已渐往中军靠拢,从行军长阵变为方阵,合兵在一处,留下遍地残骸,军心不振。
楚子期一众将官居高临下,皆是面无表情。
江平之此时却已走了神,心道十六从军 征战多年,经此一役,或许就能回家了。
众部将也有同样想法,一骠骑将军说道:
“金军遇伏,士气低落,且星夜行军疲劳不堪;此时我军一鼓作气冲锋而下,当一击即溃!”
“不错,楚帅二次征西以来,料敌机先,连战连捷。可见西夷运已绝,我大汉如中天!”
接话的是兵部侍郎,朝廷派的参军。众人点头,深以为然。
楚子期却仍看不出喜怒,缓缓开口:
“胜败往往在瞬息万变之间,不到最后一刻不能轻下定论。你们看,于昕中伏,既不突围,又不后撤,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这一点其实众人征战多年,也早已注意。
按理说,行军中了埋伏,四面被围,理应全力突围,行到平坦开阔处,再行计较才有胜算。一味防御龟缩,与等死无异。
江平之微微蹙眉:“楚帅且看!于昕中军后部有一辆马车,被侍卫团团围住 ,末将一直觉得奇怪。”
众人闻言向江平之所指之处看去,发现果然如此。
于昕军阵离此处有千余步,乱军之中,马车并不是很显眼,加上侍卫遮挡,众人之前都没看到。
“军中怎会有马车 ?于昕难道还带着家眷行军?”
“或许是金王室重要人物在此督军?”
众人议论纷纷。
楚子期面有赞赏之色,说道:“小江好眼力,不愧是箭术好手。”
说了句如此不痛不痒的话,便不再言语。
目望远处,若有所思,手指仍然一下一下叩着金盔。
此时箭矢投枪滚木皆已用尽,汉军鸦雀无声,只等楚子期号令,便要全军出击。
楚子期和于昕遥遥相望,楚子期眼中神光一闪,
手中金盔头上红穗随风而舞,极有节奏的叮叮声突然戛然而止!
“杀。”
“杀------啊-------!”
一时间,擂鼓鸣,全军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