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得非比寻常,迷雾黏稠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月亮露出半边泛红而诡异的俏脸,不怀好意地俯瞰着地上的万物众生。
幽冥山下,影水河畔,一抹红衣妖娆的倩影,斜斜地倚在临水的枯枝上。
她左手随意地拈着一支约莫三尺长的毛笔,笔尖上赤色的液体滴落到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瞬间便不见了踪影,她右手抚摸着一只莹白的骷髅头,骷髅头的下颌微微张合,眼窝里燃着两团碧蓝的火苗。
一把朱伞,悬浮在她头顶上方,慢悠悠地转着圈,伞骨上的风铃叮当作响,似一首引魂曲,将迷离的夜色烘托得更加森冷。
这里是人间与地狱的一个夹缝,名唤魍魉谷,是一个被时间遗忘了的地方,也是一个山高皇帝远地狱也不管的法外之地,就算是手上有两把刷子的地狱鬼差也不敢轻易靠近,弱肉强食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清冽的声音响起,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红衣女子将那只骷髅头看似随意地抛向右侧密林,那骷髅头却在空中飞快地加速,电光火石间,绕出繁复的曲线,只听“啊,啊……”数声,密林地上已躺下了无数残骸,七零八落,看不出原先的模样。
山谷间的空气这才重新流动起来,虫鸣鸟叫四起,星星点点的鬼火升腾起来,将夜色晕染成朦胧的幽蓝色。
“捉拿魍魉七宫主,岂敢只用这些无用的小罗罗,那些不过是开胃小菜而已,在下嵇无忧恭迎七宫主回谷。”随着温润的声音之后,一个白衣翩跹的俊美公子自黑幕中浮现出来,他眉眼嗓音中俱是笑意,但那手中的黑木尺却寒气逼人。
察觉到此鬼气息的时候,魍魉钰就知道自己今天怕是要吃些苦头,嵇无忧是新王魍魉翼的头号得力干将,阴谋阳谋信手拈来,又法力无边,一把黑木尺,少有鬼能敌。
只是这样的鬼,岂是甘居鬼下之鬼,这魍魉翼就不怕被鹰啄了眼?
“嵇无忧,本宫夺魂阁里幽阑台下那坛子“韶光付”可被充了公?”魍魉钰侧身下树,悠然落地,将手中那杆骨莲制成的“勿亡”笔在手中翻了个花,淡淡地问道。
“七宫主与在下一同酿的酒,在下自当妥善保管。”嵇无忧声音表面上并无异样,这人心思颇深,魍魉钰与他共处一百多年,也不敢说能看透他。
魍魉钰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嵇无忧三年前叛离她,投靠魍魉翼已是不争的事实,她只是想用一百年相处的回忆扰乱他的心神,高手过招,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犹豫,也是起死回生的机会。
那时魍魉界群雄割据了近五百年,始终势均力敌,无法一统,而魍魉翼还只是一个毫无前景的病弱鬼公子,嵇无忧却毫无预兆地投靠了他,三年时间,嵇无忧帮他合纵连横,机关算尽,竟是将默默无闻之鬼推上了新王之位,当真是好手段。
说不气那绝对是假的,只是在魍魉谷这个竟相争伐的恶鬼谷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怪也只能怪她魍魉钰自己心存侥幸。
魍魉钰抛开心头杂念,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早断得一干二净,再抬起头时,眼中锋芒内敛,华光闪过,平静无波。
这时,嵇无忧竟率先动起手来,翩跹身影御风而来,黑木尺熠熠生辉。
魍魉钰心头一笑,这家伙也会这般沉不住气?看来今天有万分之一逃脱的机会。
魍魉钰手中的勿亡笔杆泛起蓝光,在空中翻飞时,笔尖上红色液体幻化成血红的细丝,在空气中形成或优美或诡异的图案,这些细丝有个动听的名字——赤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