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行云当然不会对她做什么,只是在他要离开的时候,柯下下忽然问他:“你和我哥吵架了吗?”
聂行云已经迈出去的步伐又收住了:“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我们的状态。”
坐在柯下下的对面,他观察了女孩一眼,记得她被柯昔所信任。
“但我现在应该是在进行挽回。”
他说得正经,柯下下一时不知道怎么吐槽“应该”这个字眼。
挽回就是挽回,什么叫应该进行挽回?
“我也不是很好奇你俩的爱情故事,只是看我哥的状态,你俩似乎闹了很大的矛盾。”
柯下下握着咖啡杯,斟酌自己应该跟聂行云说到哪个地步,因为她估计柯昔到死都不会提。
聂行云下不了定义,想说点什么,柯下下就打断了他。
“我哥他这人倔,要做什么是这样,要放弃什么也这样。”她说,“我回来后见到他的为数不多的几面里,问起关于你的话题,他说的最多的就是你俩没可能。”
“我也算了解我哥吧,至少我现在还是觉得他没怎么变。
“他不会无缘无故、还那么肯定的说这种话。
“所以,如果是你做错了,我希望你能够去道歉。”
女孩子的声音柔软,说出来的话却像AI一样直接。
聂行云也能感受到,两个人的关系应该比柯昔说的要亲密一些,因为柯下下实在太笃定了。
聂行云说我当然会。
只是他太冷静,饶是通过对话清楚了些性格,柯下下还是有些不舒服。
女孩的表情不太好看了:“你似乎没有什么危机感?”
聂行云不知道她怎么会这么认为,他都快要担心死了,可那颗偏执又扭曲的心被人握在手里揉成正确的形状,导致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是最容易否认的事情了,但两个人硬是相顾无言。
沉默半晌,最终是柯下下忽然举起了自己的手,点了点手腕的位置:“你见过我哥左手手腕的样子吗?”
于是聂行云开始回忆,发现没有。
柯昔左手上戴着一串手链,见到的日子里,聂行云没有见过它被摘下来的时候。
常戴着的东西应该都有重要的寓意,聂行云这般认为了,便没有过问。
“没有。”聂行云摇了摇头,“那是什么重要的人送的吗?”
柯下下和他见面也是穿的漂亮洛丽塔的裙子,腕上戴着可爱的腕带,好像是那串手链的代替。
“没有。”柯下下也摇了摇头,手腕放下,声音变小了些许,“我哥小时候自杀过,在被我喊来的人救上来以后。”
聂行云明显一愣。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原因,而柯下下还在说着。
“也是我发现的,叫人来的时候他已经叫不醒了。”
柯昔真的对自己够狠,用的是柯铭奕给他买的手工刀,剜的伤口深得幼小的柯下下怎么着急都止不住,血一直流,她的眼泪也一直流,一身血一脸泪地跑到大人面前时,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问起来我哥一定会说,我救过他一次,实际上是两次。”
所以柯昔才会对她没有那么高的防备,即便他们许久未见。
柯下下看起来也不太愿意回顾,但还是继续说着。
“本来就寄人篱下,我哥还搞了这一出,自然更不受待见。柯家人都以此为耻,只字不提。
“没人赶走他,但也没人欢迎他。
“像我前面说的那样,他这人做什么都倔,又倔又果断决绝,就连放弃生命也是这样。”
聂行云的手交握在一起,紧拽着,终于以肉眼可见的紧张了。
他尽量正常地发出自己的声音:“就没有人发现他的不对劲吗?”
问完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愚蠢。
柯昔会变成这样,不正是因为他没有在人的眼中存在过吗?
柯下下注意到了他完美形象下的裂缝,但也成功将自己扯了进去。
“其实一切都有所预兆,只是我当时太小了,没有察觉那是他的死欲。”她说,“我天天跟在他的身边,和他说话他也没回过几句,说的最多的就是活着好没意思。”
说完,柯下下才回到正题:“十几岁的孩子,说活着好没意思,所以真的付出行动了。”
她看向聂行云,提出一个还没有答案的问题:“那如果是放弃你呢?”
好几天的时间里,聂行云的脑子里除了何君来的学术垃圾,就只剩下柯下下说的那句话。
【离开你应该比离开这个世界简单多了。】
柯下下的举证完全正确,不然柯昔现在还在他家里。
而此时此刻,聂行云将那只手塞回了被窝里,只觉得庆幸,柯昔还能离开他,没有离开这个世界。
离开他能找回来,离开世界就不能了。
过敏药起了作用,脖颈的痒意在两个人的拥抱中消失,聂行云不知好死,又去碰别人的唇,啃别人的脖子。
最近让他觉得时间很长,又很短,长在找不到柯昔觉得长,短在一段时间内发生了太多事觉得短。
长长短短揉杂在一块儿,柯昔不在的话好像都不存在意义。
他的感悟来得太迟,看着柯昔因为他啃咬皱眉的样子也觉得好看漂亮又可爱,自己好像真的很喜欢柯昔,从考虑以后要养着他的每一刻开始。
柯昔喝了乔柠的解酒药,醒来的时候没有过分头疼,迷糊地揉着眼睛,觉得自己或许该买点什么表达谢意。
他想要睡回笼觉,习惯性地转了个身,窝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怎么回事?柯昔思考,自己应该是没有这么大个娃娃的。
与其说娃娃,柯昔抓了两把,更不如说这是个人。
好软。
“阿星,别乱摸。”
熟悉的声音响起,柯昔猛地睁开眼睛,便看见了尚未睁开眼的聂行云。
柯昔有点恍惚,不确定自己还在幻觉里还是在现实里,这好像聂行云借口床单晒不干硬留在他房间睡的时候,被窝便一直是这么暖的。
现在这是在他的房间里,如果是非现实,柯昔不会选这里,太乱太糟糕,不是他愿意让聂行云看到的。
可如果是现实,聂行云又怎么会在这里?
柯昔还记得自己喝了乔柠的解酒药,往后的记忆就有些模糊了。
聂行云什么时候来的?记忆有些零碎,他好像有清醒过的时间,脑海里的自己拉着聂行云问:可以不要吗?
救大命了,柯昔呆呆地想,现在是什么情况?要怎么办?
他完全遗忘了要解决的人就在这里,还在苦恼解决的办法。
他想得太久了,久到他听见聂行云嗤笑了声:“很喜欢吗?还不松开。”
回神,柯昔看见自己的手正放在聂行云的胸膛上——那还是他才抓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