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时间已经过去，在煤矿上晚班的一群人已经下到井里面，煤矿还在继续的运转。一切依旧在黑暗之中进行，陈阳和戴斌已经躺在了二号宿舍，一天过去后满身都是疲惫。

有人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如果说在这个地方，什么样的东西让人感觉到痛苦，那就是失去自由，那就是失去自由之后的被压迫。

在这个地方，什么东西都要讲究次序。吃饭的时候，矿主和他的打手先吃，但是一般情况下矿主不会留在这个矿上。也许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里面莺歌燕舞、灯红酒绿，剩下的一群打手，充当着维护矿区稳定的角色，吃饭的时候是他们先吃。接着就是一号宿舍，然后到二号宿舍，然后就是井底下的工人，虽然这些人很少有共同用餐的时间，但是规矩就是这样的存在着。不管它存在的现实意义有多大，起码它的存在就表明了一种态度，一种等级不可逾越的态度。

但是不管怎么样，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垫底，那就是傻柱。每次来了新人，傻柱总是很自觉地站到最后。本来像他这样的人物，应该都是被放到井底下，痴痴呆呆的人是没有资格留在地面上了的。但是也许是因为他实在傻得让人觉得他可怜又可爱，又或者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反正他就以一个傻子矿工的身份留在了地面上。

于是，他就像孔乙己那样。站着喝酒，入不了长衫的那一阶层，在短衣帮也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作为矿上的老人，一号宿舍不要他；二号宿舍嫌弃他；井底下又去不了。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等级体系里面，只有傻柱找不到自己该有的定位。

陈阳这样想着，戴斌此时也还没有睡觉。他们被警告是不能有任何的交流，除非你不被其他人发现。

两个人躲在被子里面偷偷说话，生怕声音大了旁边的人会听到，会被举报。

两个人想着：怎么样能够逃离这个罪恶的地方？

戴斌的性格很直，没有那么多的弯弯道道，他就想着趁机能够偷跑出去。但是陈阳心里很清楚，现阶段还是不要有太多的动作，硬跑肯定是不行。只能先老老实实地呆一段时间，等都熟悉了之后，机会自然也就多了。

他心里清楚，对于像他这样新来的人，矿上所有的眼睛都会盯住，包括矿工。此时此刻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别人的关注，就连躲在被窝里悄悄的说话，他们也是担惊受怕。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的时候，照例是被外面的开门吵醒。然后就是一个粗犷的声音，叫他们起床。

“起床啦，干活了，不要再磨磨蹭蹭了。”

这个声音、这一句话就是二号宿舍的所有人每天早上都要听到的。两个宿舍各有一个头头，负责管理宿舍的所有事情。而二号宿舍的人叫阿伟，一号宿舍的是一个长得圆圆胖胖的中年男人，别人都叫他大头。

至于像陈阳这样的矿工一般是没有机会跟阿伟说上话的，因为阿伟说什么你就只有听着的份，不用回答、不能反驳，只有执行才是正确的做法！否则就是一顿毒打。

陈阳和戴斌迷迷糊糊的起来了。因为还没有适应这里的环境，两个人昨天晚上都有点失眠，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睡着，现在天蒙蒙亮就被叫了起来，有精神才怪。

一群人，懒洋洋的、有气无力的从被子里面出来，套上鞋、裹上衣服，就开始往外面拖动着脚步。一字排开，依次从放在门前的水桶经过。

因为冬天还很冷，水桶里面的水在外面放了一夜，表面已经结了一层冰。因为阿伟是没有精力起个大早去给你打水地，所以这桶水是头天晚上就已经放在了二号宿舍门口的。

前面的人极其不情愿的掬了一捧水，可以明显的看到双手先是颤抖了几下，然后闭上眼睛冲洗了脸。后来，等手适应了水的寒冷，把手放进桶里面擦洗几下。

前面的几个人几乎都做着相同的动作。越到了后面就是只擦洗一下手，因为桶里面的水已经变得黑漆麻乌了。不过也有不同的人，有的人是又洗脸、又擦手，因为他们知道长期的劳动之后他们的脸已经变得快跟煤炭差不多了。所以说洗脸的目的不是为了能够把脸洗得多干净，而是为了用冰水刺激一下自己，好让还留在睡梦中的灵魂瞬间回到现实。

一大早起来，陈阳还在迷迷糊糊中的时候，也没有想那么多，就站在了队伍的中间，戴斌自然而然站在了他的后面。

结果走到阿伟面前的时候，两个人被从队伍里面拉了出来。

“知道我阿伟最痛恨什么样的人吗？我最痛恨不守规矩的人，知道为什么把你们拉出来吗？因为你们没有站在自己应该站的的位置。”

说完阿伟照着陈阳和戴斌的肚子就踢了一脚，两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踢翻在地上了。接着阿伟快步上前，对着倒在地上的二人脑袋上又是几脚，蹲下来，用手在两个人的脸上拍着：“看你们是新来的，今天就当是给你们一点教训了，让你们记住在这个地方守规矩的重要性，不守规矩没你们好果子吃。起来，别耽误干活！”

陈阳二人站了起来，没有反抗。不是因为不想反抗，而是昨天晚上两个人商量半夜的结果就是：眼下哪怕是打碎了牙也要往肚子里面咽，只有活下去，才能活着出去。

知道此时此刻的反抗没有用，二人也就放弃了抵抗。

两个人走到木桶前面的时候，借着宿舍门口昏暗的灯光，看到桶里面的水已经变得像墨汁一般黑。陈阳照着前面的人掬了一捧冰凉的水，浇在自己的脸上。霎时间，感觉到面部所有的毛孔都在紧张地闭合，全身所有的神经都打了一个激灵，人也就彻底的清醒了。

在水桶的边缘还搭着一条毛巾，不过看得出来这条毛巾的历史肯定是很悠久了，已经看不出就是一条毛巾。黑不说，上面破破烂烂全部都是洞，所以说前面过去那么多人都没有人使用它。

陈阳拿起毛巾擦了擦脸，结果周围的人都好像看稀奇一般地盯着他，弄的陈阳十分尴尬，然后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他放下了毛巾。

一捧冷水激醒了所有的想象，把人从梦境拉回了现实。

等所有的人洗过了脸，都清醒了，照例就是一顿早饭，几乎每一天的内容，从来不会改变。井上的矿工唯一会有所变化的伙食就是每天下午的那一顿。如果碰到重大的节日，像中秋节或者春节，矿工们的伙食会好一点，能够吃到一点荤腥。或者说是等到哪天矿主王金龙心情特别好了，也会吩咐加菜。不过这样的时候一年到头毕竟也不多，所有一旦碰上了还是足够让人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