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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醒醒,小屁孩。该洗澡了。”
小孩被阿芙蕾从睡梦中晃醒,他半睡半醒地坐起来,揉着眼睛跳下躺椅。
阿芙蕾拉住他肩部的衣服,将他领上楼,一路边走边为他指认沿途经过的房间:“这几间是卧室,不过已经几十年没人住了,里边有很多灰尘。……这个是书房,面向地中海——”
她说着打开书房的门,午后的海面风平浪静,湿润清爽的海风吹拂着浅米色的窗帘。小孩看见房间内堆满的书籍,有些惊奇地眨了眨眼睛。
她按着小孩的肩膀把他转向窄廊边上的一条小木梯,警告地指了指走廊尽头一间房门紧闭的小房间:“那里绝对不可以去哦,会有怪物‘哇——’的一下跳出来把你吃掉!”
小孩转过头质疑地看了她一眼。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快点上去!浴室在那边,衣服已经挂在衣帽架上了——是我小时候穿的,明天我再带你去做几件新衣服。”
小孩似乎还没清醒,迷迷糊糊地朝门缝中溢出热水蒸汽的浴室走过去。
阿芙蕾手上捏着那张装花粉的信封走下楼梯。
当她经过其中一间卧室时,她打开了几十年未曾开启的木门,轻声念了几句拉丁文,随即朝里面挥挥手。油渍、污垢和灰尘像被风吹起一样,井然有序地脱离了原本附着的物体,从敞开的窗口飘了出去。
她歪头在房间里扫视几圈,伸出手指在空中画了个C,沙发顺着她的动作滑到了墙角。阿芙蕾想小孩大概都喜欢趴在窗边看外面的风景,于是又扬扬手,将书桌移到窗旁。
阿芙蕾关上门走下楼梯,将花粉小心地抖到一个小玻璃瓶里,然后站起身去书房四处翻找那本收录了数百条咒语的羊皮书。
阿芙蕾最终在厨房的流洗台上找到了它。
三天前有个年轻姑娘在巴黎拉响门铃,希望女巫能施咒语让一个少年爱上她——阿芙蕾对他人的感情生活无甚兴趣,但姑娘给她的报酬很丰厚,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迷惑咒、迷惑咒……”
阿芙蕾自言自语地不停翻动纸页,这本书百年来已经被她翻得破旧松散,不少纸张上沾满了咖啡和红茶的痕迹。
她坐在沙发上垂着头翻书,没有注意到小屁孩已经洗完了澡,正踌躇地沿着木楼梯向下朝起居室走过来。
小孩没有打扰她,走过来坐到了另一张双人沙发上,金棕色的卷发还在湿漉漉地滴着水。
他洗干净了身上的污泥,但梳不顺扭结纠缠在一起的及肩鬈发,只冲去了上面的泥水,头发凌乱地堆在脑袋上。
他默默地望着盘腿蜷缩在沙发上的阿芙蕾,她膝上搁着一本几英寸厚的书,看起来十分古旧沉重,摊开后几乎有一张小书桌那么大,纸张泛黄。
“哈!找到了!”
阿芙蕾欢呼一声,从书本中抬起头。
她这才注意到旁边的沙发上坐着个小孩:“洗完啦,衣服合身吗?——不合适也没办法,我已经把你之前穿的那个破麻袋丢掉了。”
说着她开始审视小屁孩终于露出的真容。
意想不到地,这个半龙族长相十分俊秀。金绿色的眼睛像橄榄石一样熠熠生辉,肤色偏向于浅古铜,五官尚未长开,但已经能够窥见将来深邃漂亮的五官轮廓。
小孩鬈曲的头发一直在向下滴水,水滴沾湿了他身上的白棉衬衫。阿芙蕾拉了一块膝毯过来帮他吸干湿漉的头发,又摸了摸他头顶的尖角:
“小孩,你能把这个角收起来吗?我见过的龙都能让犄角消失,这样看起来比较像人类。”
小孩摇摇头:“不行。”
阿芙蕾铺开一张亚麻纸用羽毛笔在上面画五芒星阵,她没有见过未成年的龙族,也不清楚龙族年幼时能否将犄角隐匿,闻言只轻轻应了一声。
“……你在画什么?”
“唔,我在画魔法阵,这样可以将咒语长久加持。”
“我一直以为世界上只有动物和人,神父说我是个怪物。”
阿芙蕾抬起头看向小孩,“很多人类都是这样想的,但是世界上可不仅仅只有人族。”
接着她欲言又止地顿了顿,摸摸他的头接道:“你不是怪物,只是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众多生灵之一。”
说完她站起身,把画了一半的五芒阵往茶桌上随手一扔,步履敏捷地走向橱柜:“小孩,想吃糖吗?”
没等他回答,阿芙蕾从橱柜中捧出一个圆形的玻璃罐,里面放着浅粉色的果汁软糖。
“我应该给你取个名字,你说呢?”
阿芙蕾边想边从罐子里抓出一大把软糖,走过来将它塞进小孩手里,若有所思地舔掉自己手指上沾着的糖粒。
小孩拿起一颗放进嘴里,软糖外面裹着的一层雪一样细碎、非常甜的白霜,浓郁的蜜桃味道——在他出生的巴伐利亚高原的小镇里,黄油、胡椒和糖都是奢侈品。
阿芙蕾攥着羽毛笔用笔尖轻轻磕着桌面,她盯着小孩含着软糖而微微鼓起的脸颊,轻声喃喃:“……巴里?——克劳德?算了……
“克里夫……?克里夫!”
阿芙蕾用食中指关节敲敲小孩的额头,迅速地做出了决定:“喂,你以后就叫克里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