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大嫂将黑色丸子捏在指间,看看,嘟囔道:“泥丸子一个!这玩意儿攥在手中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能变成金子吗?”郝大嫂不屑地手一甩,将丹药丢到隔墙的另一户人家的院子中去了。丹药正好落在那户人家的驴棚前,驴子舌头一伸,将丹药卷进了嘴巴里去。这头驴子正好年纪大了,命不久矣,一颗丹药下去,身上开始慢慢地发生变化。等到驴主人出来给驴子们喂食的时候,主人惊吓得发现,自己父亲传下来的那头老驴子正像个人一样只靠两个后腿儿直立着,而它的两只前蹄正向着他作揖。
驴主人对上驴子的双眸,惊呆了!他竟然觉得从驴子的眼睛中看到了类人的情感,而那情感看起来有些像是感恩之情!驴叫了一声,还是驴子的声音,这让主人家心里安定了许多,还不会说话,那就不算是妖邪吧!驴主人从见到驴子这样的表现到现在还没被吓晕,靠的就是自己对养了多年的驴子的熟悉和些微的情感。不过,驴主人看这头驴一直保持着直立的姿势,一点恢复成正常驴子四脚着地的姿势的打算都没有,再加上长时间与它那双人性化的眸子对视,主人心里还是心下不安,保持着警惕,倒退着回到了屋里,双眼紧盯着驴子,生怕它有什么异动,像那说书先生口中的妖怪那样,趁他不备,一口将他吞下去。
主人回到屋内,将自家婆娘喊醒,她婆娘一听,也怕得不行,根本不敢跟男主人一起出去看,只给男主人出了个主意,叫他去喊信得过的邻里来,并着人去请了乡里的李神婆来看看。男主人家一听,觉得自家婆娘说的很有道理,起身就想往外走,想到驴棚中的那只怪驴,还是抽下床头的隔板,挡在身前,步步小心地走出了房门。棚内的驴见主人出来,又叫了一声,把主人吓得一哆嗦,隔板挡在他和驴子之间,阻隔了自己与驴子对视的可能,赶忙跑出了院门,直奔隔壁的郝大哥郝大嫂家,扑腾扑腾地拍着郝大哥家的门,口中直喊:“老郝!帮帮忙唉!我家驴子、我家驴子它变得奇怪得很,我有些怕嘞!你快开开门来!”郝大嫂听见隔壁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扔的泥丸子到隔壁家被发现了,人家找上门来刁难,这才没有开门,听清了隔壁的是来请人帮忙的,一点没提及泥丸子的事,郝大嫂一脚踢醒了廊上睡着的郝大哥,自己慢悠悠地前去开门。隔壁的主人家见门开了,迅速冲进来,拉住刚坐起身、觉还未全醒的郝大哥,就往他家中去。郝大袅袅婷婷地跟在后面。郝大哥郝大嫂到了隔壁,见到了驴棚里两后腿儿直立起的驴子,也被吓了一跳。
“兄弟,你家这驴子,只怕是不正常啊!是不是中邪了?该找乡里出名的李神婆来瞧瞧,驱驱邪!”郝大哥强装镇定,建议道。驴子像是能听懂郝大哥的话,急得又叫了几声,两只前蹄竟打开了棚门上的锁扣,自己用两只后蹄子像人一样走出了棚子。
“啊!--”几人被这驴子突然的举动吓得不轻,尖声喊叫了起来。昨日才凑过郝氏夫妇家中的热闹的邻里们一听又有人家家里有异常,热心的他们很快便又聚集到了这家人家的门口。大家透过半开的大门往里瞧,看到人立的驴子的时候,人群中爆出一阵惊恐的叫声。人群中机灵的人赶忙结伴去寻李神婆去了,害怕的人又怕又想看,有那大胆的上前将另外半扇门关上,留一点缝隙供他人从中窥看;还有的直接趴到墙头上往里看。这驴作人样还是第一次见呐,且里面的几人都没挂彩呢,又是家养的驴,说不定不会伤人!大家抱着这样难过的侥幸心理,放任好奇心压倒了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个个都没离开,留下来凑热闹。
屋内驴子急切地朝主人比划着什么,偏偏它的两只蹄子表示地困难又生疏,主人一点也看不懂,只是惊恐地后退。李神婆很快就来了,她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她的祖上摸索出了点吸收自然之气的法门,写作了一本书,传到了她这一代,落在了她的手中。她本人也算有些资质,按照书中记载的法子去练,竟然真的给她练出了点儿成果出来。于是,她便为乡里人做些驱邪避灾、救治牲畜的活计,她是懂些兽类的心理的,若是遇上有些灵性的牲畜,李神婆还能与它们心灵相通,能听懂它们的需求,对症下药,每个经她手的牲畜,都能恢复地比以前更好。靠着这一手,李神婆医好了很多农户们以为没得救了的牲畜,收获了乡里人的敬畏与仰仗。此时见了院子中直立着的驴子,李神婆一眼便看出这驴子是开了灵智了。牲畜开灵智是一件很难的事,被人类蓄养的牲畜想要生出灵智来更要困难数倍。眼前这头驴子开智到接近人的地步,这是有奇遇啊!李神婆的修炼正好到了瓶颈期,眼看修为再无进益,李神婆早就急躁不安了,她最近常感觉这个乡里会发生什么天大的事情,这才十分急躁地想要让修为更进一步,不然她怕仅凭自己现在的能力,没办法应对将来的危机。而这头驴让李神婆看到了修为更进一步的希望,这不就是送上门来的机遇吗?李神婆的心中有了计较。
李神婆啊呜呃咦嗬一顿作法,实际上是在跟驴子心灵交流,李神婆一句你是谁,驴子一句不知道;李神婆一句你是怎么有灵智的,驴子一句今天;李神婆一句你吃了什么,驴子一句吃草吃灰;两方这样心灵交流了片刻,李神婆什么消息都没能得到,失望至极。可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她总得解决了这驴子人立 的事情,最起码也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不就是砸了自己的招牌吗?李神婆又问驴子,这次是大声问的:“你为什么要学人一样站立着?你不知道自己是个驴子吗?”驴子反问:“我一直这样站立啊!你为什么说我学人啊?又为什么说我是头驴子?我跟你是一样的啊,难道你认为自己是头驴子吗?”原来这驴子只有开了智之后把自己当成人的记忆,而没有之前作为一头驴子的时候的记忆了!它完全把自己当做是个人了!李神婆被它问得哑口无言,不欲再与它多言。她转身对着百姓们,准备用她心中常年备好的一套说辞来应付众人:“乡亲们,这头驴子之所以学我们人一样举止,是因为它开了灵智。它本身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昨日日精月华在它所在的驴棚子里交汇,精华正好被它吸收了,这才开了灵智。而日精月华汇聚此地,则是因为这主人家心存善念,常常在家供奉日月之神。你们回家后多多供奉供奉日月之神,便也能得到日月之神降下来的福泽。”李神婆这样忽悠道什么日月之神,日与月本事两个独立的个体,又怎么可能共用一个神位、共享一种供奉呢?这不过是李神婆利用乡民们的信仰来增长自己的力量罢了。李神婆的先祖摸索出来的方法之中就有靠人们的信仰来增幅自身力量的法门人们的信仰虽不能转化为切实的力量储存在修炼者的体内但是信仰一多,却能在临阵对敌、推演测算之时提高完胜率和准确率。李神婆尝过其中的好处自然不会放过每一个宣传自己的机会。
可惜,李神婆说的这话却不能使乡民们信服乡民们听了李神婆的话问了起来:“什么日月精华?什么心存善念?什么福泽?真有福泽的话,日月之神为何不将福泽降到这家人的身上,反而降到一头驴身上?”乡民们说得也不无道理,是主人家做善事、做供奉为何一头牲畜体主人受了福泽呢!李神婆见自己没能忽悠过去额间一滴冷汗蓄了起来李神婆正想着要如何应付忽然看见驴子拉了一大泡大便、洒了一片黄水,这些黄白之物覆盖到棚子底下铺着的草秆上,草秆里面的虫卵被渗透进去的黄白之物这么一浸泡竟是死而复生,不一会儿便跑出了一只虫孚来。李神婆常年修炼,视力比普通百姓强力地多,她一眼便看见了虫孚破秆而出的景象,灵机一动,李神婆想到了新的借口:“大家看!”李神婆从怀中摸出一个来的路上捡到的刚死不久的死螳螂,她本准备带回去入药的此刻正好派上了用场。
李神婆将死螳螂泡到驴子那坨还冒着热气的黄白之物中死螳螂露在外面的腿儿,竟扑棱了起来。不一会儿,螳螂从黄白之物中翻过身来,腾地一下跳走了围过来看的百姓们见证了这一神奇的一幕都激动地惊呼起来。更有那心思活泛的,拉住李神婆的手急切地问:“李神婆!这!这、这这!若是能活螳螂,是不是也能活人?”李神婆是个有分寸的,她知晓活人这件事不管真假都绝不能轻易许诺、告知他人,否则便是惹祸。李神婆只摇首不语,拉住她问的那人脸上的神光黯淡了下来。李神婆深谙推拉之术,换上神秘的脸色说道:“若是不显腌臜,用这黄白之物入药倒是在延年益寿上颇有神效。且随着日月精华在驴子的体内逐渐被吸收转化,它的产物的效用会逐渐降低。所以,需要的人尽早向主人家求些吧!我李老婆子带个头,不知羞地向主人家先开口,就向主人家求讨这落了地的一坨黄物予我吧!”主人家自然无有不应的不仅是对李神婆的感谢更是对李神婆的忌惮畏惧。在乡民眼中,有些神异手段的李神婆是不可得罪、不可招惹的,这是乡村内所有的百姓的共识。
李神婆实在是个人精,明白自己这样一说,周围的百姓肯定要在这儿再喧闹一番,颇有先见之明地带着那坨物什先行离去了。李神婆一走,围观的百姓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主人家和这头神驴,大家顾忌着邻里情分虽然不至于直接哄抢驴子,但终归是要每个人都讨点好处再走的。所谓见者有份嘛!主人家应付不及带着驴子一起退进了驴棚中关上棚门插上锁扣,防备地看着围过来的人们。人们知道这样吵闹下去,谁都得不到好处。于是,大家都站在棚子外面,隔着栏杆看着主人家和那头神驴。
“就给我们些东西吧,我们不要多,与李神婆一样讨些驴粪回去也行啊!”站在栏杆外面的邻里们这样说道。主人家拒绝不得,看着被他护在身后的还维持着人立姿势的驴子,眸光中闪动着纠结。
这头驴子是他父亲传下来的若是邻里们贪图驴子身上的神异,想要分食了驴子,主人家他是铁定不能答应的。但此刻,邻里们只说要一些驴子的代谢物,他倒开始觉得不太方便再拒绝大家了。常言道,与邻为友。大家住得近,还是不要为着一点小事小利伤了和气的好。否则,平日亲近的邻居们转眼变仇人,再做出什么坏事来,比如将驴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咦!主人家不敢再往下细想长叹一口气,拍了拍直立的驴子,转身从驴棚的食槽里取出一个圆盆来。主人家将盆中的驴食全部倒掉,又将盆子放在驴屁股底下,接住了驴子屙下来的一泡屎。驴棚栏杆外的邻里们见状,连声叫好起来。邻里们不愿意离了这里回家去拿器具,生怕自己离开位置就被别人占了去,见了第一个人将鞋袜脱下来去装盆中的驴粪,大家纷纷效仿也都将自己的鞋袜脱下。
很快,大家将盆中的驴粪都分光了,一直到驴子再也屙不出屎尿来,驴棚前分不到东西的邻里们悻悻地离去了。主人家一屁股坐到驴相同的地面上,终于放松了精神。方才这里围了那么些人,如果大家一起冲撞驴棚抢走驴子,那主人家也是没有反抗之力。所幸祖上积德,那样的惨事今日终归是没有发生。主人家坐着大喘了几口气,又跪起来朝着西南方向跪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