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贾府灯火璀璨,是洛阳城最亮的府院,除了重檐大顶的皇家宫殿,居然没有一座王侯搢绅的府院,是堪比贾府的。
壁衔金光,如强烈的阳光一样,可以射的大堂内外一览无余,没有人怀疑这是在白天,却怀疑竟然是在黑夜?
许多人都因为酒而醉,而悄悄的忘记了那是最亮的夜晚。
婉月在天上,淡薄如雾的轻云,在浪花般擦拭着婉月。
太子妃贾南风从宫中出来,带来太子司马衷的彩车几舆,上面全是锦缎绫罗,还有珠宝金玉。
齐王司马攸的王妃贾褒则也入堂庆贺,所献礼品亦不计其数。
府内宵衣旰食,夜空中刀月上弦,清风如苎,酲寐阑珊之宾客,渐渐作揖而散。
府上大小姐贾褒寝榻处,齐王司马攸刚从宫殿里探望皇兄司马炎回来,司马攸系晋文帝司马昭第二个儿子,天资聪颖,比司马炎无过之而不及,亦令司马懿欢喜不已。后因司马师无子嗣,遂将司马攸过继给自己当子,并封袭为舞阳侯。
嘉平二年,司马攸适值五岁,太尉王凌图谋叛变被告发,司马懿领兵讨伐,司马攸也随同出征,战后获封长乐亭侯。
正元二年,其伯父司马师病逝,当时司马攸年仅十岁,在葬礼上非常悲伤,感动左右的人,受到称赞。
并在宅第侍奉景皇后羊徽瑜,以孝顺闻名。
而今时光荏苒,已是泰始十年末,虽然冬雪融化,暮春姗显。
司马攸已经是英姿雄发之年,为骠骑大将军、司空,为代理太子少傅。
“夫君今日亲自来祝妹妹婚礼,臣妾代为妹妹和妹夫感谢齐王。”
“何故如此,岳丈乃晋国大功臣,曾经三次平叛变,又代父受过,行君臣德义之高贵,才有我司马氏今日。”
司马攸坐于寝榻木阶之下,仰头紧闭双眼,似乎想象起了遥远的往事。
甘露五年五月初七,曹髦拔剑登辇,率领殿中宿卫和奴仆们呼喊着出了宫。
在东止车门遇曹髦一行遭遇司马昭的弟弟屯骑校尉司马伷及其部众,曹髦左右之人怒声呵斥他们,司马伷的兵士都吓得逃走了。
中护军贾充从外而入,迎面与曹髦战于南面宫阙之下,曹髦亲自用剑拼杀。
众人想要退却,贾充军将败,骑督成倅之弟太子舍人成济问贾充说:“事情紧急了,你说怎么办?”贾充定神严肃道:“司马公养你们这些人,正是为了今日。今日之事,没什么可问的!”
于是成济立即抽出长戈上前刺杀曹髦,把他弑杀于车下。
曹髦死时尚不满十九周岁。
“大人在想什么?”
贾褒见司马攸沉思良久,便掀开帷帐相问。
“午妹这次嫁于韩掾少,实在出乎意料之外,不过实属可叹,其亲姐皆为岳母郭槐所出,但性格和相貌却截然相反。”
“呵呵……,那妾怎么样?妾是不是也和她们不一样。”
原来贾褒乃贾充原配夫人李婉所生,后因其父李丰招致司马师忌惮,贾充受此压力,不得不和李婉离婚。
嘉平六年,李丰等人打算借君王御驾亲临、各门有卫兵之机,诛杀大将军司马师,以夏侯玄代替他,以张缉为骠骑大将军。
结果事情败露李韬和夏侯玄、张缉等人都被杀。
李婉也被连坐流放至乐浪。
“你那两个妹妹性情与你相异,特别是你那大妹贾南风,现在贵为太子妃,日后必登临天下,前程不可估量。”
其实囿于贾府的隔墙有耳,或者以防引起贾褒的不适,所以司马攸含沙射影,只是粗略带过。
“这三妹的确是有能力的,独断专横,并且有很强的权力欲,这点很象后母郭夫人,妾这个温婉女子,等父亲百年后,日后也只有倚仗齐王你了,”
贾荃知道自己从小受郭槐白眼,囿于贾充的袒护才得以苟活下来,否则必被郭槐戕害刲割致死。这前朝西汉吕氏曾以菹醢人彘之酷刑,把戚夫人一家杀戮殆尽,就连刘邦喜欢的刘如意也遭毒杀。
“我此生其实并无有权力欲,当初父亲把我过继给伯父司马师,已经想好将江山社稷传于皇兄司马炎,我现在为舞阳后,加封齐王,日后这名爵也不一定能保的住。”
“我们家儿司马冏年幼,这司马血胤,宗室分封,望后但愿相安无事。”
“这尚可无虑,本王担心皇上日后将权力交接给太子司马衷,这太子懦弱,无有主见,恐怕日后难以维持朝政。”
司马攸不禁喈吁一叹,然后卸下衣装,上榻就寝。
咸宁二年,征南大将军羊祜请代伐吴,并提出了“因势顺流,水陆并进”的战略方针,其要点在于东吴西弱东强,并且以水军精锐为主,从地理位置分析,先取建平、江陵,然后派一部分部队牵制徐州、扬州方向的吴军,使其首尾不得相顾。
集中优势兵力,趁东边鏖战之时,夺取夏口以西地区,然后顺江而下,再集中攻取吴国首都建邺,则大业定成。
晋武帝司马炎从其策略,派大军按计划浩浩荡荡前往,不料西北鲜卑族反晋,大肆烧杀劫掠边境,不得不会师平定西北之乱,伐吴计划一时搁置。
而吴国则依靠长江天险,据扼要之地、锁其喉使其不能进,并且江南土地肥沃,经济发达,人口众多,单单吴军水师就有三十万有余,战船上万,并且军士善于水战,晋国未必可以取胜。
只是都督陆抗攻杀叛将督步阐不久后,身体发病,死前曾推举西陵名将张政,并且一再告诫吴国孙皓,西北长江上游薄弱环节,晋国要吞并吴国,必须从蜀地益州顺江而下,夺建平、下江陵,把夏口上游之地归于晋,则建邺必危已。然而孙皓则夜郎自大,完全不听陆抗的忠言逆耳。
反而穷民苛政,大兴宫殿土木,并且上下猜忌,君臣之间日渐疏远。
司马炎听了司空贾充、刘勋之计,决定离间东吴君臣关系。
“西陵守将张政,乃一代名将,扼守关隘不得进,如若使用离间计,则西线防守则崩溃矣,到时派一上将从蜀地而下,北面取徐州、扬州等地,两面夹击,则建业不不战自降!”
“好,好,我看今明年朕必到东吴建业,着东吴孙皓小儿必棺椁车舆、俯首揖拜。”
果不出时日,都督张政便被孙皓缉拿撤换,并替上了留宪为水军都督。
此人优柔寡断,并且刚愎自用,专权跋扈,为日后东吴的覆灭埋下祸患。
贾府之上鞭炮阵阵,想必有喜事降临,果不出其然,这贾午原来怀孕生子,司空掾韩寿喜不自胜,命家丁悬彩旗,在院中放起了鞭炮。
虽然贾充当初舍不得将小女贾午随随便便的嫁出去,所以处处对贾午要求苛刻,甚至于派人监视起来,不料难逃韩寿的美貌和口才,还有那逾墙翻越的技巧,致使贾午陷入情网,无法自拔,上演了一番偷情大戏。
这原本替小女找个金龟婿的想法也随之成为泡影,而如今差不多已过了二年,现在还怀上了韩掾少的儿子。
这有了外孙,贾充和郭槐当然喜不自胜,虽然贾褒之子司马囧已有七、八岁,但毕竟这贾褒不是郭槐亲生的,所以从小对司马攸这家有些冷落。
再加上这几年之中,贾南风一直未怀上太子司马衷的子嗣,所以贾充和郭槐对于这个外孙的到来还是非常高兴的。
“就取名为韩谧吧!静谧的谧,你看这鼻子眼睛的,一半象我,一半象你贾午,这小宝贝将来必大富大贵。”
韩掾少从接生婆那里接过刚分娩出来的韩谧,小心翼翼的搂在胸口,仔仔细细的观察这小家伙的模样。
“瞧你这样,也不先关心我一下的,看见儿子就不理我这个老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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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你没事吧?一时只顾这小家伙,疏忽夫人刚才的剧烈震痛,其实在门外我都急到嗓子眼上的,你看看,汗水现在到处都是!”
韩寿翘起的衣领处,微微有几滴汗珠,并且这初秋刚迄,炎热还未曾消失殚尽,人又火急火燎,难免这颡头会不出汗。
“先擦擦汗吧!我故意试你一下,看你会是什么反应,刚才真的像在鬼门关一般,我还以为会挺不过来,使劲的咬紧牙关,还呼喊着你的名字……”
贾午的脸色苍白,还未从刚才的虚弱里转变过来,嘴唇也是龃龉不平,并且唇印淡薄。
“夫人,你看这小家伙,我名字前几天都已经想好了,并且也曾与你商量,不管男女一律叫韩谧,不过另外一名字韩颂,也可以作为借鉴。”
韩掾少把包裹着只露出小脸的婴儿交给了接生婆,并且轻轻的放在了贾午的床枕边。
这襁褓中的小孩头发还湿湿的,嘴巴一直在动。
“只需你喜欢就是,名字你取了算,你是一家之主,这韩家的小祖宗,子嗣繁衍,怎么可以让于外人来干涉呢?就算我父亲,也做不了这个主。”
“岳父大人?我现在能在京城做事,都是倚仗岳父大人的关系,现在任散骑常侍兼河南尹,还不是岳丈大人给安排的。”
“你家祖上不是也是官宦人家,祖上为曹魏司徒,并且你也是少有才学,不然父亲也不会召你入幕,成司空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