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哪里去?”书房外,一个略有些苍老的声音问道。
“大溪边的张家老大昨日又被水鬼拉下水去溺死了,”另一个年轻一些的声音答道,“方才保正唤俺,要俺骑马去城里找老君观的道士过来做法,驱邪除秽。”
“这已是张家本月淹死第二人了。”老人叹息道。
“当初这西溪村常常有鬼,白日迷人下水,后来听一个行脚僧人的指点,用青石凿个宝塔,镇住溪边。其时西溪村的鬼,都赶过俺们东溪村来。保正得知后勃然大怒,把青石宝塔独自夺了过来在俺们村放下,这才了解此事,后来还得了个‘托塔天王’的绰号。不想今日这青石宝塔竟然无法再震住这恶鬼,保正这才唤俺去请老君观的道士。”
“郓城距庄子骑马来回不过一个时辰,你早去早回,不要误了保正嘱咐的正事。”老人叮嘱道。”
“父亲放心,俺去郓城接了老君观的道士便立马回来,绝不会误事。”
年轻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想来是去庄后牵马了。
晁泽摇了摇头,重新把目光集中在手中的书卷上,看了许久,却没有一个字能映入眼帘,心思早飞到刚才父子二人的谈话内容上去了。
一月之内连续淹死两人,而且还是同一户人家,这件事仔细一想也有许多的蹊跷之处。
现在是二月初,乍暖还寒的时节,溪水依然冰冷刺骨,怎会有人下水?
至于水鬼?
这个世界的人或许会迷信鬼神之说。
但是作为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接受所谓水鬼作祟的解释的。
既然无心读书,晁泽也不再勉强自己,拉开房门,便看到廊下坐着一个佝偻着身影的老人。
老人身侧散落着横七竖八的柳枝,手里还有一只编了一半的筐,听到身后的门响,转头一看,起身笑道:“大郎定是读书读乏了,如今天气转暖,多出来走动走动也好。”
“李叔不必多礼,”晁泽向老人摆了摆手,随意扭动着身子说道,“我这身体自从患病之后就再没活动过,坐的时间长了确实有些难受。”
“俗话说天怕乌云地怕荒,人怕疾病草怕霜。”李叔宽慰道,“大郎自从年前害了病,卧床一月有余,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熬不住这场大病。何况大郎自年少时便体弱多病,过了这个坎,以后必然无病无灾,多福多寿。”
这老头倒是能说会道,怪不得这么大年纪了还能留在庄子上。
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这个年代医学技术是在太过落后,一场风寒就要了这具身躯本来主人的性命,如果不是自己魂穿过来,恐怕东溪村外又要添一座新坟了。
当日醒来,他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身若铁塔的汉子关切的看着自己。
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人是自己的叔父,同时也是此乡保正,人送外号“托塔天王”的晁盖。
阴错阳差之下,自己竟然来到了水浒世界?
本来一开始他还不太相信,以为只是名字上的巧合,没想到病好之后,就断断续续的从庄客口中得知了自己叔父的过往事迹。
西溪村夺塔、专好结交豪杰,甚至……做私商营生。
这一件一件,无不与《水浒》中的晁天王一模一样。
后来他还从旁人口中陆陆续续的听到了县里做都头的“美髯公”朱仝、“插翅虎”雷横以及急公好义的“孝义黑三郎”宋江等人的名字。
最重要的是,距此百十里外,真的有一个叫做“梁山泊”的寨子,寨主白衣秀士王伦。
这应该是水浒世界无疑了。
这具身躯的原主人身世也是可怜,父母早亡,他自小又体弱多病,叔父晁盖虽然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但是一直不娶妻室,最爱刺枪使棒,终日只是打熬筋骨,对待亲侄子的关心肯定不如那去世的父母来的贴心。
而且叔侄二人秉性迥异,晁盖喜武,对待这个梦想有朝一日东华门唱名的侄子也不甚喜爱。
因此,叔侄二人一年到头来说的话也寥寥。
按照原本的轨迹,晁泽应该是在晁盖生辰纲事发前就病亡了,因此世人对晁天王这个侄子知之甚少。
不过如今晁泽却在大病一场之后安然无恙,但是躯体内的灵魂却换个人。
弄清楚处境之后,晁泽不免的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忧起来。
晁盖这人天生的喜欢与官府作对,平日里就专干私商的勾当,结交的都是江湖上的好汉,就算生辰纲之事没有外漏,自己也早晚必会受他牵连。
仔细想来,眼下的出路无非两条。
一是离开东溪村,另谋一条出路。
只是常言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具身体手不能抬,肩不能挑,跑几步路就气喘吁吁,自己也不会宋朝的谋生手段,离了叔父晁盖,去哪里讨生活?
而且如今这世道盗匪横行,自己一个文弱书生,保不齐路上就被人绑了去,运气好点还能留个全尸,若是碰上孙二娘夫妇那样的黑店,恐怕只能沦为馒头馅。
至于原主人的梦想进京考科举,更是行不通,且不说自己根本对科举考试一窍不通,就算走狗屎运高中也未必能谋一个实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