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剃头匠,你见面得叫侯叔。”四婶回屋取了一摞铜钱塞给魏永明:“找你侯叔帮忙拾掇拾掇吧。出门一直往北走,门口搁着脸盆架和凳子的那家就是了。”
魏永明把铜钱装进衣袋,出门沿路走了不远便看到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人独自坐在屋外吃饭,旁边的脸盆架上搭着两条白手巾,想必便是那剃头匠的家了。
“侯叔?”魏永明远远站着打了个招呼。
“咦?是二狗啊,吃过饭了么?”瘦溜猴回头客套一句,接着惊道:“呀,你,你这脑袋是咋了?”
“生火做饭时不小心烧了。”魏永明讪笑着走到近前:“劳驾您吃完饭帮我收拾收拾。”
“好好,就快吃完了。你这后生也真是毛躁,咋能把头发烧了呢?转过来我瞅瞅。”
魏永明依言转过身子,瘦溜猴笑嘻嘻的看了看,咂嘴叹道:“哟,这样子怕是不好拾掇。若是修齐了就太短,勉强扎起来也容易散;若是不修齐呢...又难看的很。”
“那您就给我全剃光了吧。”魏永明脱口而出。
“剃光?!”瘦溜猴一愣,顿时放缓了咀嚼速度,嘴边的菜眼看就要掉下来了。
他急忙吸溜一下闭上嘴巴,用力摇了摇头:“胡说八道,你又不是出家人,剃光头怎么使得?”
“怎么使不得?”魏永明轻轻一笑。他并非不了解辫子在清代的重要性,但对这造型着实腻歪的要命,尤其是洗头极不方便,这几天头皮常常瘙痒,睡觉时还会隐隐闻到点酸臭味。
“你这孩子,剃发蓄辫乃是祖制,可不敢乱来。”瘦溜猴瞪着两只大眼吓唬他:“万一被官人瞧见是要进大牢的,闹不好还要砍头呢!”
“没事儿,我不怕。再说留辫子算哪门子祖制?清兵入关也不过才一两百年吧,在那之前有这种规矩吗?”魏永明轻描淡写的嗤道。
在他看来,自己根本不属于这鬼地方,坐牢砍头云云自然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何况辫子确实是不慎烧坏的,即便被官府拿问也是理直气壮。
“打住打住,你可别瞎说了。”瘦溜猴一脸戒备的向两旁看看,端起饭碗扭开了身子:“你不怕下大狱?我还怕受牵连呢。你快走吧,这头我说什么也不敢剃。”
头没剃成还讨了个没趣,魏永明悻悻转身往回走了几步,忽然想起那日见耐神父胡子刮的很干净,应该也有剃刀,而且手艺还不错,不如请他帮帮忙。
于是当即掉头走向耐高温的教堂,不多时便来到土坡下,遥遥看见教堂前空地上停着一辆马车,旁边一个粗壮汉子正背对着自己埋头整理车辕。
听到脚步声,那汉子扭头朝这边看过来,先是微微一怔,接着转回身一个跨步挡在了路中间:“这位,你找谁?”
那汉子三四十岁年纪,衣着整洁利索,两条浓眉,一部络腮胡子,相貌朴实憨厚却也不乏机警。
魏永明看对方似乎不认识自己,便客气的微笑道:“我找耐神父,他在吗?”
“耐神父正在会客,你先请回吧。”汉子面无表情,语气还算和善。见魏永明面露为难之色,他又抬头看了看日头:“不过大概不会太久了,在此等候一会儿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