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公主殿下!您出来好不好?”
赵徽鸾蜷缩在昏暗逼仄的柜子里,双臂紧紧抱住自己,人却止不住地发抖。
她重生了,其实是该庆幸的。
可是……
“殿下,您已经把自个锁起来三个时辰了。皇后薨逝,奴婢知您伤心,但您千万要保重好身体,皇后娘娘泉下有知才会安心。”
“奴婢已差人去请陛下,您有任何委屈都可以诉与陛下听,陛下素来最疼爱您……”
听着惜春的话,赵徽鸾一点一点收紧力道,直扣得两臂生疼,她也不吭声。直到听见“陛下”二字,她悲痛难忍的眸子里忽的涌上一阵猩红。
她死于永昭四十三年。
当时父皇骤然驾崩,幼弟登基不过月余,晋王谋反的消息传进宫时,大军已兵临燕都城下。她哪里见过这阵仗,朝夕间从金尊玉贵的长公主沦为阶下囚。
娇宠十六年,她的矜贵与傲骨在折辱下一点点磨灭。她如蝼蚁偷生,好不容易离开昭狱,又听说幼弟被囚禁,病入膏肓。
她以最卑微虔诚的姿态,伏跪在冰天雪地里,只为求见幼弟一面。众人厌她弃她唾她,无一人助她。
她跪得骨头都疼了,直到朝中新贵安南侯,以全部军功换取与她的赐婚圣旨。安南侯帮她请来军医,幼弟的病情一日好过一日,生活似乎又有了盼头。
她想,富贵权势如云烟,人活着就好。
可幼弟暴毙于除夕夜。她才知道,就这么个小小心愿,于他们都是奢望。
安南侯夫人这个身份是个好倚仗。侍卫无人敢伤她,她红着眼,杀了所有拦她的人。可是她杀不了高高在上的新帝。
她恨自己无能,什么都护不住,只能看着仇人在自己家里耀武扬威。
悲戚与绝望如枷锁缚身,不甘与仇恨将她吞没,她饮剑自刎,为自己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没想到上天会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重生回永昭三十四年,赵徽鸾又惊又喜,距离晋王之乱还有很长的九年。
随之而来,是铺天盖地的委屈。
她哭着跑去瑶光殿,她想念宠她爱她视她如掌中宝的父皇。
不管父皇信不信,她一定要告诉父皇晋王叔有逆心,要早做打算。
她必须打破前世的噩梦。
可是,她却听到了令她彻骨生寒的四个字——去母留子。
赵徽鸾恍然了悟,原来今天是她母亲难产去世的日子。
她艰难地看向殿中她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父皇,不敢相信这么残忍的四个字会从她父皇嘴里说出来。
去母留子,为什么啊?
“陛下英明!章氏一族手握重兵,外镇多年,自恃功高。臣闻,北边蛮虏惧章台而不知陛下,镇北军更是私下自称章家军。”
“陛下子息单薄,皇后此番一举得男,章氏外戚坐大,于皇室不利。陛下此番去母留子,实为我大胤未雨绸缪,明君之举!”
温鸿老贼!
赵徽鸾恨得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就是这老贼,哄骗她幼弟交出国玺,说是要带他姐弟俩出逃,结果转头就捧着国玺,率领文武百官开城门迎接乱臣贼子。
原来母后的死,也有他的一份!
“简简。”
柜门打开,温厚的掌心落在她脑袋上。
再度听到自己的小名,赵徽鸾忍不住眼泪扑簌而下。
两世记忆交叠,有宠她如珠如宝的父皇母后,也有瑶光殿中冰冷无情的帝王之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