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荀安同在一屋之中,花非若倍感不自在,却还是不可表露的太明显,遂应而一笑,接过了他递来的药。
难得能如此近身侍奉女帝,荀安难捺心中欣喜,于是花非若喝药时,他也难掩热切的偷偷注视,待女帝喝完又将碗递还时,才及时收住目光,仍谦谦奉礼的接过了碗来。
“方才太医亦言陛下饮过药后仍需歇养,陛下不妨再睡会儿吧?”
“眼下暂无睡意。”
说“无睡意”时,花非若隐觉些许不自在的揉了揉太阳穴,想寻个由头将荀安支开,然眼下他的郎臣显然是细致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便又问道:“陛下哪里不舒服?”
“无妨……”
花非若摆下手来,只能尴尬的坐着。
以前别说是如此近距离的由他侍奉了,便只是同在一屋中,女帝都会直接将他遣退,今日却也许他在此坐了这么久。
荀安心中暗自揣有一番欣喜,抬眼见女帝脸色苍白更缠疲态,心中也被纠扯了一下,便试探着去握了握她的手。
本出着神的花非若冷不妨叫他这一举惊得整个后背都紧了一下,下意识瞪大了双眼去看他握自己手的动作。
荀安双手轻轻握了握女帝的手,探得女帝五指冰凉后,又忧心道:“都已入阁如此之久,陛下的手竟还如此冰凉。”
而此刻被他握着手的花非若却是一身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只是稍稍探了探女帝手上的温度后,荀安便还是将手收了回去。
而花非若也到底没有体现出何异色,只是等荀安收回手后,便默默的将自己的双手掩入被中,心里虽隐隐郁闷,却想及那襄南侯府,又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太冷落了荀安。
先前御铸府此事,虽然即便是廷尉府也未能搜出其与襄南侯府直接相关的证据,但先前余萧的自主请罪已显然向他说明了这个问题。
眼下他实不宜透露出任何异状叫人警觉,前途漫远,关键在忍。
于是花非若顺平了心态,转头给了荀安一面柔和笑色,“祈山祭宫不比宫城,此处霜寒已胜严冬,你随朕上山这几日待得可还习惯?”
未料及女帝竟也会关切自己,荀安受宠若惊的先抬头瞧了女帝一眼,而后才低言应道:“能随陛下一同来此,臣郎只觉得幸福。”
这若是置于往年,便是如秋祭如此盛大的场合他也只有留守宫中的份儿,而今年女帝不但将他也带来了祈山,甚还许他近身侍奉,这些荀安以往连想都不敢想。
“方才朕从渡云台过来时路见一株梅树独于松间,枝形优美,先前见漪容宫中虽繁花争艳,却独缺冬迎花木,待回宫便遣人将那株梅树挪入漪容宫吧。”
特意放柔语调与荀安说话时,花非若觉得自己就像是在钢筋拧麻花,别扭得浑身难受,心里更像是弹幕似的不断跳着三个字——造孽啊!
“谢陛下赏爱,臣郎一定精心护养,也望陛下偶得闲空时能来赏花。”
花非若面上笑意依旧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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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祭第一日的祭典大仪之后,文臣斋守颂仪,武官则准备明日金祭点兵之仪。
今年秋祭,月城军统帅奉职前往司州未得入金祭,而玄镇营中驻守于西境多年的西守中郎将林轸却正恰回京述职晋迁,便往边境带回了其麾下憾铁营三千兵马。
憾铁营乃为玄镇营中的重甲之营,是故其营中士兵皆为魁梧大汉,尤其是那西守中郎将林轸,其身长近九尺,虎背熊腰、膀大腰圆,早年在京中他也曾因此极其魁梧突出的身材而为人所熟知。
玄镇营已是有近三年未入过金祭之仪了。
次日四军陈兵平原,月城军与银焰骑列军在前,憾铁营压阵在后,居远望去,憾铁营的重甲便如一道镇军黑墙,步兵行前,重骑于后,踏下擂声沉钝,只光看着便已感杀意袭然。
点兵之后,便是御铸府献展重架之仪。
若循常礼,身为御铸府掌府的百里允容应当首列以献,却才献仪之前,百里允容便向女帝请言称将自己的铸架置于最后,花非若明白他的意思,遂许了。
掌府之下,便是资历老的师长先行献架。
每年秋祭御铸府献架其实也就是为选出可实用于军中的铸架,得投冶状者即可正式造为战械,分配入军中。
而玄镇营中战械乃四军之最,是故定选铸架时,常以玄镇营之度为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