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欹也皱着眉，声音还是克制的，语气冰冷而生硬。江芷语看着他的脸却只觉得莫名其妙，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支着胳膊拖着下巴，点了点头，示意季欹继续说。

“还是说你想和我扯上点关系，就像现在微博这样，炒话题？”

江芷语听见这话翻了个白眼，心想季欹这智商真是偶像剧里演男三都嫌命长，顶多是个不配拥有姓名的炮灰路人甲，却忘记自己是知道辛梓重生的半个“上帝视角”，“我根本不知道你要演这戏。微博那些营销号也真的不是我买的。有件事我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所以我就不说了……”

“说。”季欹伸出一只手敲了敲桌子。

“唉……”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和你扯上一毛钱关系。”

“……”

季欹抿了下唇，脸色分毫没有好看一点儿，眼瞳里映着江芷语那张无奈的脸，心中却有些动摇。片刻后他开口道：“既然如此，你不演江铭的戏也可以吧。”

江芷语像听了个笑话似的倒吸一口气，从喉咙里发出气音：“凭什么？”

“你要是想出名，我可以拿其他的资源补给你。”

江芷语心里想的是“他能有什么资源，多半和张小萌给她的网剧差不多”，甚至觉得可笑，脸上却还贴着一张礼貌的假笑，“那还真是谢谢你，但还是容我拒绝。”

“为什么？你现在只能接到那种垃圾网剧……”

他知道的还真多。江芷语有些诧异，他对自己的情况竟然了如指掌，维持着冷静的姿态打断他道：“从今往后，我只凭自己的本事接戏。走后门……”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心里解释着吴城的推荐也不算是后门，才接着说下去：“不适合我。”

季欹略微皱着眉，没有说话。

江芷语叹了口气，桌上的水还没动过，她已经有了起身走的打算，“你也清楚这戏的分量，所以不选择自己退出，那你就只能祈祷我试镜失败了。”她摊了摊手，仿佛谈论的不是自己的失败，或者根本没考虑过失败的可能性。

她整理着自己的大衣衣摆，腿刚伸出去一步，季欹突然开口：“我对演戏没什么想法。”

江芷语有些不耐烦，“那就推了，既然你这么不想跟我合作。”

季欹抬眼看他，神色复杂，让江芷语一怔，下意识与他对上了视线，莫名想起季欹和简潼见面那天的神情。

他说：“这是辛梓会接的戏。”

“辛梓已经死了。”江芷语快速回道，语气里狠意连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盯住对方的眼睛，似乎从那双瞳孔里看到将自己溺毙的深海，背后是黑洞和漩涡，象征着危险和死亡。她收敛了笑意，一字一句地道：“女主总会是其他人，你觉得谁能让你满意？苏雅兰？”

她抓起自己的包，感觉到自己心脏发硬，发冷，有些疼，觉得自己眼眶里生出细微的血丝，却仍旧将视线盯在季欹的双眼，她尽力放轻声音，感觉自己浑身的细胞在发抖，无能为力地让问话变得僵硬：“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季欹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为什么对辛梓这么执着？”

她看出季欹明显愣了一下，之后垂下眼，那双桃花眼这时才露出一点湿润的温柔，睫毛遮挡下的眼球像两滴圆润的水珠。

“我爱她。”

江芷语笑，快速起身，戴上了自己的墨镜，动作一气呵成，她说：“好，谢谢。”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包厢，似乎不想再听季欹说的一个字。

她之后的一切动作都格外迅速，她甚至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如何在街边拦到这辆出租车，连跟季欹的见面都像是梦境，好像她刚从公司大楼出来，拒绝了经纪人接的剧本。坐在车上，她听着行驶的声音，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如果季欹当时没有躲开她的视线就好了。

如果季欹没有垂下眼，她愿意相信他的所有话。

她愿意相信自己听到的通话不过是误会一场，她愿意相信自己的死亡只是意外，愿意放弃复仇的念头、甚至把这些荒谬的事情、重生……都告诉他。

何其荒谬。江芷语勉强扯了扯嘴角，弯不成一个笑，又恍然大悟，或许这是个梦，她立即摘下墨镜，拍了拍前面司机的座椅，“师傅，你认识我吗？”

她笑。司机透过后视镜狐疑地瞟了她一眼，迟疑着摇了摇头，“不认识……”

没关系，她想，又问：“您认识辛梓吗？”

“认识啊！”司机笑了下，“去世的影后嘛，好可惜啊，她长得可漂亮了，我女儿特别喜欢她……”

“哦。”她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又倒回后座，看见后视镜里一闪而过的自己的脸。

江芷语的脸。

“也不是梦。”

刚醒过来那段时间，她反反复复以为自己是演戏太多，做了个荒唐的梦，每晚早早入睡，定好六点的闹钟，之后对着窗户茫然地迎接每天的太阳，她总以为醒来就会恢复原样，后来总算接受现实，现在不过见了季欹一面——

江芷语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抹了一把脸。

“江芷语总有一天，还会变成辛梓。”

她对着后视镜里司机狐疑的眼神，脑中闪回的是季欹低垂的眉眼，咧开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