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周围严正以待的城墙,又看了看朱厚熜坚实的侧影。他看见了一个与兄长不一样的男人,这个男人会让她脸红发热,让她心跳加速,甚至让她说不话来,她就这样看着朱厚熜,眼神怎的也挪不开。
忽然,一个雪球飞来,沈雨婷正思索到深处,忘了闪躲,雪球径直砸中了她的面门。
“你看着我发什么呆?”朱厚熜一边说,一边又捏起一颗雪球,准备丢过来。
沈雨婷一下被打回了现实,她吐出嘴里的雪,眉毛一夹,嗔道:“为上不尊,为上不尊……”
她还忘记了一点,这个男人有时候吊儿郎当的,而且唯独对她吊儿郎当。
“咕哝什么?”朱厚熜一阵莫名其妙,“你站那么远,护卫什么?你怎么不站到南京去?我告诉你,你这个试用期,到现在为止,分数很低。”
沈雨婷咬着牙,无从反驳,只能老老实实地向朱厚熜走去。
一个站在五步开外的锦衣卫牵过两匹马来。
“去哪?”沈雨婷问。
“大兴县。”朱厚熜翻身上马,跟沈雨婷学的第二节课就是骑马,“没多远,骑快些要不了一个时辰就能到了。”
一个锦衣卫骑马在前面引路,朱厚熜和沈雨婷紧随其后,两人半里开外的后方,还有几个锦衣卫骑马跟着。
一行人到了大兴县,目力所及之处却是另一番光景。全然不似京城那般宁静祥和的模样,到处弥漫着肃杀和死亡的味道。
大兴县城外的村落里,设了三四座粥棚,一座粥棚里连锅都没有,空有一个架子。正烧着的三口锅里煮着跟清水一样稀的粥。粥棚前,几乎没有人排队,倒不是难民们挑三拣四。人们或躺着,或坐着,实在没有力气从雪地上站起来了。
地上躺着些许死尸——连竹席都没有裹。几只瘦脱了相的老鼠,胆大地从朱厚熜脚下窜过去,抱着一个尸体的半张烂脸就开始啃。
大兴的县令倒好,穿一身毛皮大氅,架着一把椅子,坐在那没有锅的粥棚里烤火,三四个衙役鞍前马后的伺候着,俨然一副土财主的模样。
朱厚熜率先翻身下马,本能捂住口鼻。沈雨婷和锦衣卫们也紧随其后下了马。
大兴县令使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眼色:“老王。”
衙役们互相看了一眼,而后结伴走上前来。
牛高马大,体形健硕的王捕头走在最前面,他朝着地上甩出一条绿色的鼻涕,说道:“哪里来的?看着不像本地人,有路引没有?”
几个锦衣卫看着这么多冻饿而死的难民,本来憋着一肚子火,又被王捕头嚣张的气焰激了一下,恨不得立刻就扑上去,把他撕碎了。
朱厚熜即刻伸手拦了,面不改色,对着王捕头笑道:“京城来的。”
王捕头脸上忽明忽暗,他看朱厚熜气度不凡,穿一身棉布大衣,以为朱厚熜是外地来的商人,便想要借路引敲他一笔竹杠,可京城到这里不过五十多里地,去一百里地开外才要路引,这笔钱眼下是讨不着了,再者,从京城来的,又是这般打扮,万一是某位达官显贵,要是得罪了后果不堪设想。
王捕头侧过身,把路让开,看向大兴县令,说道:“堂尊,京城来的。”
大兴县令终于从那椅子上站起来了,王捕头心里的买卖,他自然一清二楚,他不动声色地说道:“几位贵客来此地到底有何贵干?”
朱厚熜冷眼看着,说道:“我来此地,是要状告一人。”
大兴县令与各个衙役面面相觑。
县令狐疑地问道:“你要告谁?”
“告你。”
“告我?”县令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衙役们哭笑不得,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朱厚熜。沈雨婷看着那几双讥讽的眼睛,兀自皱了眉头。
大兴县令冷笑一声,问道:“那你因何状告本官呐?”
“你身为朝廷命官,朝廷托付子民与你,你却玩忽职守,尸位素餐,路有冻骨而不知庇,涂有饿莩而不知发!如此渎职,该当何罪?!”朱厚熜一字一句吐出来,越说越愤怒。
大兴县令对朱厚熜不屑一顾,回怼道:“本官怎么没庇,怎么没发?这棚子不是本官搭的吗?这粥不是本官带来粮食施的吗?这些人身上裹的席子,不是本官给的吗?”
“你这粥清汤寡水,你这粥棚也搭在荒郊野外,彻夜风雪,你不就是想让百姓冻死吗?”
“我说这位贵客,这灾情赈不赈得了是一回事,赈与不赈又是一回事,你就说本官赈没赈吧?”
“赈不了?你敢把赈灾的账簿拿来给我看吗?我就不信朝廷没拨赈灾的银子。”
严世蕃从盐商那里搞来的第一批银子,正好被朱厚熜拿来赈灾了。朱厚熜猜也猜到了这班蠹虫从中吃了多少。
大兴县令脸色骤变,但好歹也是六品的官,怒道:“你是何人,凭啥给你看?”
“你……”沈雨婷怒不可遏了。
“好。”朱厚熜忍着怒意,浅笑着点头头,“那我现在让你,把大兴县里的县衙,县学,庙宇道观,一些大户人家的空房腾出来,让难民住进城里去,你肯定也不愿意办了?”
“你到底是何人?”大兴县令越发严肃。
“我问你,办与不办?明白回话。”
县令昂起下巴,说道:“本官不办又怎么样?”
“就等你这句话。”朱厚熜负手而立,看向侧翼,“锦衣卫听了,按大明律法,忤逆当今圣上旨意,该当何罪?”
一位锦衣卫抱拳道:“回皇上,一切由皇上定夺,轻则革职充军,重则株连九族,乃至十族。”
几个衙役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看着朱厚熜这气势根本不像是假的,几人两股颤颤,几乎要跪下去了。
那县令仍不死心,高吼到:“你吓唬我?我乃朝廷命官,你竟然敢假冒当今圣上,王捕头把他拿了!”
王捕头哪里敢动。
几名锦衣卫纷纷亮了北镇抚司的牌子,为首那锦衣卫说道:“堂尊大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大兴县令难以置信地一一扫过锦衣卫的牌子,这才像一滩烂泥似的,软了下去。王捕头见状,领着衙役也跪了下去。
朱厚熜说道:“将朕刚刚与这位县令大人说的话,记录在案,连同这位大人的人头,发北京附近诸县通览。”
让村民住进县城里去,既可以躲避雪灾,还可以躲避即将到来的俺答。
“遵命。”众锦衣卫抱拳道。
朱厚熜翻身上马。
【叮!】
工业系统徐徐地在朱厚熜的眼前展开来。
【李时珍通过解剖老鼠,发现了黑死病!】
【检测到已完成目标任务:“这只老鼠曾经杀死了欧洲三分之一的人!”】
【任务奖励:昊天(一柄长刀)】
【工业点数加800点】
【工业点数】:-6005
“黑死病?”
朱厚熜不由地想起了那只啃食人头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