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俺答的解释,阿利亚逐渐冷静下来,收回来架在俺答脖子上的刀,但是她没有歉意。她淡淡地说道:“我没有找到吉囊的尸体,也许吉囊还没有死。”吉囊是她在鞑靼见过的最勇猛的人。
“你只说对了一半。”俺答一挥手。
两个护卫抬着一个半人高的东西走上前来。那东西被鲜血染红的布裹着,月光下,看不出轮廓和形状。护卫把它摆在了阿利亚和俺答中间。
“请您看看我亲爱的哥哥,您的骏马,您的爱人。”俺答以一个戏谑的姿势掀开那匹布,“这是我的探子给我带回来的。”
被砍去四肢的吉囊就这样毫无遮挡的呈现在阿利亚的面前,他的半张脸已经被火焰吞噬掉了,伤口可以看见骨头和焦黑的皮肉,他勉强活动着乌黑的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意。
阿利亚目不转睛地盯着吉囊残缺的身体,她似乎看过太多的残忍与肃杀,悲伤仅仅只是一闪而过,彷佛她很早就明白,弱肉强食是自然的法则,弱者无论变成什么样,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你干的?”阿利亚淡淡地问。
“我可以跟你保证,如果今天我和他的处境互换,他一定会把我弄成这样,甚至更加残忍,可是,我并不是他那样的人。”俺答的语气很诚恳,
阿利亚嘴角藏着苦涩的笑:“这就是我喜欢他,比喜欢你多一些的原因。”
俺答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轻声说道:“我得把他的尸体带回家去,毕竟他是我的哥哥。他四肢伤口处的切口平整,干净利落,可见行凶者刀法十分精湛,除了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无人有此刀法。”
阿利亚躬身蹲到吉囊的身边,看着吉囊剩下的半张熟悉的脸,她想起了那带着她走过无数残忍且艰难时刻,宛若人生祷词一样的话:“我会诞下数不清的孩子,他们会像达延汗一样统领鞑靼左右两翼六万户,会像成吉思汗一样统一鞑靼和瓦剌东西两个蒙古国,驾驶征服世界的骏马,还会像薛禅汗一样创造一个永世不会被摧毁的国家。”
她用刀抵住吉囊的喉咙,眼中写满失望,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曾经以为那个人是你,现在看来不是。”刀刃毫不留情地割断了吉囊的喉咙,吉囊身体里所剩无几的血液倾泻到她的脚边。
起身之后,阿利亚忽地卸去了心理上的重担,整个人又变得如之前一样温柔妩媚了,她用吉囊胸口的皮肤油脂擦了刀。
俺答看着眼前这个如同杯中摇晃的鲜红毒酒一般的女人,他有些领悟了。
这个女人之前的怒气不是因为吉囊的死,而是因为她失去了一个嫁给称霸世界的强者的机会,眼下经过他的剖析,这个女人已经彻底明白吉囊只是一个鼠目寸光的莽夫,并没有称霸世界的能力,她的心里便没了那股怒气,取而代之,她的眼里有了对俺答的赏识。
等血放光,护卫们收走了吉囊的尸体,搁在阿利亚与俺答之间的最后屏障被挪开。
爱意实难克制。俺答在心中忍不住问了自己一个问题:“你想和火焰跳舞吗?”
阿利亚扭着身子向俺答靠拢,就在她胸口那对肥硕傲人的风景快要贴到俺答时,她停下了脚步,柔声问道:“那你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吗?”
俺答浅笑着,注视着她的眼睛,说道:“你跟我哥哥睡过,你就是我的嫂子。”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
阿利亚狠狠地打了俺答一巴掌。
鞑靼人一直有娶自己后母和寡嫂的习俗,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看似妖艳淫荡的阿利亚会因为这样一句寻常的话生气。以至于护卫们都愣了一下,才想起向前问责。
俺答抚摸着渗血嘴角,伸手拦住护卫。
阿利亚冷眼看着俺答:“我只会骑这世界上最烈的骏马,给这世界上最强的男人诞下子嗣,实不相瞒,你哥哥一直以来都没有展现出这样的实力,所以,我从没跟他睡过觉。”
俺答看向阿利亚的眼神又深了一些。
阿利亚继续说道:“这么多年,无数不自量力的男人想要与我同床共枕,共度春宵,都被我拒绝了,他们中很多人心有不甘,其实,我都是为了他们好,”
她抖了抖自己胸:“他们光是见了我这两个宝贝,就变得醉生梦死,心甘情愿地替我出生入死。”
她又拍了拍自己的屁股:“这样的男人,我骑上去,用不了两下,就会要了他的命。”
俺答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让人难以揣摩的浅笑,他点点头说道:“时辰已经差不多了,那你就跟上我的队伍,看看我是不是你要找的那匹烈马。”护卫给他牵过马来。
阿利亚问道:“你要去哪?”
俺答纵身上马:“既然明军主力来解贺兰山之围,那陕西三边必然空虚,此刻我奔袭延绥镇,沿着各路重镇,径直劫掠过去,定能赚得盆满钵满。届时,我再返回右翼三万户的领地,我的部众主力尚在,用这些战利品重整旗鼓。阿拉克汗在左翼三万户根基尚且不稳,定然不是我的对手,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扳倒他,取而代之,成为真正的大汗,我会像我的爷爷达延汗一样,同时统领左右翼三万户。”
“这才是你真正的计划?”醍醐灌顶,阿利亚惊叹道。
俺答带走鞑靼主力军,看似是逃避明军懦弱之举,实际上是避其锋芒,攻其要害。俺答十分清楚自己的首要对手是谁,故而以退为进,既借曾铣的手除掉了亲哥哥吉囊,又积蓄了力量去扳倒阿拉克汗。
胆大心细,心思缜密。着实令阿利亚赞叹不已,她脸上露出今晚第一抹喜色,领着为数不多的瓦剌部众上马,准备跟着俺答前行。
俺答看向身边这个自己深爱的女人,他用粗糙汉子独有的诚恳,承诺道:“今夜,我的部众在贺兰山受到的一点一滴的伤害,我在延绥镇会一丝一毫地还给他们,你见到的每一种惨状,我都会让它在延绥镇,在大明的子民身上重演,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样的残忍才称得上是今夜狂欢的代价。”
阿利亚的眼中此刻对俺答充满了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