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向前一扑,头撞住对方坚实的胸膛:“还想出去……”
砰!
严嵩举着棍子当头一棒,打得严世蕃在地上翻一个跟斗:“混账东西!”因为吼得太大声,他的牙齿都在发抖。
“敢打老子!”严世蕃愤然爬起来,揭开眼罩的瞬间,拳头已经举起来了。
“你是谁的老子?”严嵩怒吼道。
“爹?”酒醒一半,严世蕃的拳头停在半空中,随即对着屋里的男女摆手:“你们都出去,快出去,快,滚……”
十来个人鱼贯而出,等人都走了,下人懂事地关上了门。
“爹,你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严世蕃摸着额头上的包,“你都是内阁首辅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上都得靠你呢,儿子我享受享受怎么了?你可就我这么一个儿子。”
“我当首辅跟你有什么关系?什么叫皇上靠我?只有皇上才是大明的靠山,他一句话,你我就什么都不是了,你到底懂不懂?”
“爹,我看您老太多虑了。你是让夏言给吓的吧?”严世蕃撇撇嘴。
“死到临头,尚不自知。”严嵩苦笑,手里的木棍敲着地板砰砰作响。
“您别打谜语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严世蕃问。
“今早兵部尚书毛伯温带来的消息,宁夏总兵仇鸾兵败了,俺答在贺兰山围了锦衣卫指挥使陆炳!”
“怎么会这样?”严世蕃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了。
“仇鸾是谁的人?你我举荐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是谁的人?皇上的人!我们举荐的人快要害死皇上的人了!”
严世蕃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前宁夏总督曾铣以数千兵力拒俺答十万铁骑于赛门,守了边疆两年,还能屡战屡胜,甚至一度上疏皇上收复河套地区。是你严世蕃收了仇鸾的钱,我才想办法罢了曾铣的官,给了仇鸾这个总兵的官职。”
严世蕃怒道:“我也没想到,这个仇鸾这么没用!”
“此番朝廷出兵数万,皇上甚至让陆指挥使率上千锦衣卫总领情报工作,大有御驾亲征之意,意图一举收复河套,一雪英宗睿皇帝土木堡之耻,毕其功于一役。现在倒好,脸都丢干净了!全毁在这个仇鸾手里了!”
“把他们都杀了!”情急之下,严世蕃高吼道。
严嵩把脸凑到严世蕃面前,冷冷地问:“你要把谁杀了?你把我杀了吧!”
“我是说,陆炳,仇鸾……如果他们都死了,兵部又是我们的人,夏言去了南京,您现在是内阁首辅,到时候这战是怎么打输的,不都是我们说了算吗?”
听严世蕃这么说,严嵩淡然了许多,显得异常的平静:“因为锦衣卫的情报和陆炳的死战,宁夏总兵仇鸾逃出来了,领我军败部去了延绥镇。”
“那更好办了!”严世蕃兴奋起来,“我悄悄派人去跟仇鸾通通气,把战败的责任全推给陆炳。”
“责任推给陆炳,但不能牵连皇上。”严嵩补充道。
“那是自然。杀陆炳甚至都不用我们自己出手,只要我们在朝廷拖住,皇上不出援兵解贺兰山之围,俺答的人就把陆炳给杀了,到时候,一个不会说话的死人,黑的我也能让它变成白的。”严世蕃得意地用食指蹭了一下自己瞎掉的那只眼睛的眼角,像是开了只天眼。
“你还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蠢笨。”严嵩背过身去,“辰时初,有眼线来报,锦衣卫指挥佥事沈炼已经从贺兰山逃回京城。我派人去抓了,你盯着此事吧,切不可让沈炼见到皇上。”
院子里响起了木棍轻轻敲击地面的声音,悠远又深长。严世蕃望着父亲离开的背影,震惊万分。其中震惊之处有两层,第一层当然是沈炼逃回来了,更深的一层则是,父亲早已想到了他刚刚说的那些解决办法,这次来他的宅邸,只是为了点拨他。
“还有。”严嵩伫立在远处的逆光处,修长的影子投向严世蕃,“你有没有觉得,皇上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夏言走了,我为什么反倒更加害怕了呢?”
严世蕃无法回答其中任何一个问题,如临深渊的感觉同样向他袭来,良久,他开口说道:“爹,儿子会为你遮风挡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