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扶额，“小黑子，朋友是用来处的，不是用来吃的。虽然我也没什么朋友，不过这点我还是懂的。”

“吃！吃！吃！”

黑老爷扭动着肥硕庞大的身躯，两只不成比例的手臂也随之挥动着。

只是这泥巴茅草房实在是不太大，黑老爷这滩流动的黑亮形体占了一大半面积。

它刚刚扭动的这几下，从墙上蹭落了大量的泥灰。

沈默借着一点点微弱的月光，看见这块黑肉正在黑暗中一点点摊开。

它吞下了每一个触碰到的物体。

先是石大娘的尸体，紧接着是那些个桌椅板凳，再之后便是马五的无头之躯，最后是凌云宗那两名剑修的飞剑。

这个屋子之内，现在唯一没有被吞下的只剩自己。

沈默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强忍下恶心与心头逐渐升起的惧意，仔细地观察着对方。

黑老爷的身体开始变化，石长贵人类的躯体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的鸽子蛋般大小的眼睛。

这些眼睛，沈默认得，是石大娘的眼睛！

很快，眼睛开始腐烂，如同脓液一般流淌。

这脓液每淌到一处，便又生出一只散发着绿光的眼睛，同夏夜里的萤火虫发出的光亮一般。

躯体翻动，一道巨大的开口呈现在黑老爷姑且称之为肚皮的地方。

沈默透过这道开口，看到黑老爷内部正在不断颤抖、起伏、蠕动的器官。

它们好似在呼吸……

沈默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它，只觉得心底里由原始的本能生出一股恐惧。

这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

他想逃，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

双腿就这么伫立在原地。

他想喊，可是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死命地扼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即喘不过气来，也无法发出任何的喊叫。

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和身体之间的联系好像断开了。

他眼中的色彩，开始变成灰白。

他听到由无数种声音组成的呼唤。

这呼唤声仿佛来自自己的内心深处，尽管它的音节含糊不清，但是那意思却格外清晰：「回归我」。

回归？

回归？

沈默呢喃自语。

蓦然间，他眼中的色彩完全变成了黑白。

回归，对！

我要回归！

黑老爷的绿眼睛在闪烁，肚皮处的开口缓缓张开。

沈默眼里，这不再是恐惧，而是怀抱。

他在一点点挪动着身体，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幼儿，回归母亲的怀抱。

黑老爷在抽搐，他仿佛是在笑，「回归我，孩子。没有痛苦。」

没有痛苦，没有痛苦。

我……

我不要痛苦。

沈默一点点地没入黑老爷黑亮的肉体里。

灵魂也是。

他感觉此刻自己不再仅仅只是沈默，他可以是任何人。

他变成了正在田地里辛苦耕作的石长贵，忽地一转，又成了正在前往地头给石长贵送饭的石大娘。

他又成了饭盒中的茶水。

被石长贵咕嘟一口送入了腹中。

腹中黑黢黢，他陡然又见到一点光亮。

他朝着光亮处奔去，这光亮突然间变得无比的刺眼。

他迷迷糊糊中重新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名年轻的妇人怀里，正被她轻拍后背，用最温柔的语调哄着入睡。

他突然闹了，开始大哭，原来是他饿了。

那妇人熟练地将他放在自己的胸前，他顺从着本能，开始吮吸起来。

温热，腥甜。

他满意了，他笑了。

这时，一个男人走了过来，逗弄着他的脸。

他感到烦，便用手抓住了男人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