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哥...小川哥?”
此时车厢正在悠悠上下摇晃,完全处于掉落悬崖之前的、那种短暂而脆弱的均衡状态当中。
几秒之后,整辆车应该就会翻滚下悬崖,变成一堆废铁...
眼看叶小川状态诡异、神情狰狞,搞的张海丽惊疑不定:人的应激反应,居然有这么奇怪的么?
有些时候,胆小的动物遇到巨大的惊吓,顷刻之间会变得神志不清、四肢僵硬...
甚至一下子昏厥过去,这种事情...是有的。
可也没听说过,有人受到巨大惊吓之际,会七窍流血啊!
只见此时的叶小川,耳朵里有一缕鲜血缓缓渗出,蜿蜒如同沙地红蚯蚓。
鼻孔里,同样也有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落下!
“啪嗒——”
砸在椅背上飞溅开去,灿烂的如同一朵朵泣血杜鹃...
?..............?
“啊...tui...!”
脂米县,三十里铺生产队的老柳头,正满脸幸福的赶着胶轮骡车,晃晃悠悠往脂米县汽车站赶路。
车架子上,坐着他一生的骄傲,和下半辈子所有的希望。
“爸,那些知青姐姐、知青哥哥们,今儿能到脂米县城吗?”
老柳家17岁的大女子柳青青,头裹着大红头巾、身穿厚厚的大红棉袄,从车架上探出脑袋,“要是他们来不了的话,那咱们还回庄里吗?”
“今儿不回来了,咱圪蹴在县汽车站那里等着!知青们甚会儿来了,咱多会儿一起回。”
老柳头呵呵一笑,“青青啊,你是不是想在城里多呆几天?嘿嘿...莫在大面前滑头,你大大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
“是是是,我爸平时甚也不吃,天天只抱着盐疙瘩啃。
也不看看我大爸多能!
人家北上到过黄河畔、南下去过西京城,见过200米高的洋灰桥,爬过30米高的玻璃大洋楼。”
柳青青笑,“爸,难怪你拿这么多铺盖卷儿褥子、还带着火炉子...你这是准备去住几天大车店?”
“羞诡精咧!”
老柳头笑骂一句,“住店得费钱,我把那钱省下来,给你们两姐弟吃顿好的,还不比住店划算?”
“能吃甚好的?”
老柳头的宝贝儿子,今年13岁的小六子顿时来了兴致,“爸,生产队这次派工,给你一天算5毛钱,够咱们吃个甚?”
老柳头从嘴里扒下旱烟杆,将就着烟锅,戳自己的另一只手的手指头。
开始掰着手指头算细账,“能吃甚?我给你算算,餐饮服务社的杂面馍馍...算咧,既然去了县城,还吃啥杂面馍馍!
嘿嘿,你大早就把粮票存好了,这次去城里啊,咱也学着那些城里人一样,下回馆子!”
“咱吃花卷,带葱花、带油渣那种细面花卷,我打问好了,人家一个卖4分。”
老柳头暗自咽下一口口水,“你和你姐,一人吃2个,得1毛6分钱。
晚上嘛,给你们吃饸烙面。
听说县城卖的饸烙,里面有豆腐丁、土豆丁,还有海带...我听公社的大干部们说,海带,那可是好东西嘞!说是补什么...补点?”
柳青青好奇,“爸,啥是补点?”
“补点嘛...人家公社大干部吃的那么好!他们吃了海带之后,都还说能补点...”
老柳头开始炫耀他的博记多闻,“那对于我们受苦人来说,肯定就不止补一点点了,对吧?”
“一碗素哨子饸烙,卖1毛2,你们姐弟一人一碗,这得2毛4。”
“再加上你们上午吃的花卷钱,嘿嘿,队里补的这5毛,还有长余哩!”
这次生产队指派老柳头,负责去县城接送前来插队的知青。
生产队每天补贴5毛钱的“出差费”给他。
他家的两个孩子缠着老柳头,跟着要去,其实柳青青姐弟,就是想趁此机会去县城见见世面。
如果借机能吃上一顿好东西的话...那可就美了!
结果现在一听,吃完那么多好东西之后,钱居然还有剩余?
于是柳青青和她弟弟异口同声:“那就再给妈买个油璇回去!”
柳小六补一句,“我前些天,听见妈在梦里砸吧嘴,说油璇真好吃!”
“就是,我妈好久没吃过带油星的东西了,现在都有点便秘哩...”
柳青青原本红彤彤的脸蛋,此时渐渐黯淡下去,“爸,我不吃细面花卷了,都给妈省下来,给她买成油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