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庆看着杨国忠被拉出去,有点回过味来了。
王大庆觉得,按照他对酒肆的控制,很难有人能悄无身息的在他眼皮底下完成偷梁换柱,但契苾忠刚才偏偏进来搅了一波。
正是因为契苾忠的搅和,吸引了酒肆所有人的注意力,偷梁换柱的人,才得以钻这个空档。
这一切完全是策划好的,而有能力调动这么多人的策划者,只有李琩。
如此也就说明,李琩知道他先前的预谋。
明白一切的王大庆内心十分惶恐,默默的站在一旁等着李琩对他的报复。
李琩让人带走杨国忠后,对李九娘道:“此事还需详查,我会让知道这事的人严守秘密,尽量保护你的名誉,你可以选择继续住这儿,或者先随我回馆驿,等你阿爷来接你。”
李九娘犹豫了片刻,道:“多谢殿下,小女子随殿下回去。”
李琩点点头,转身凝视王大庆。
王大庆低着头,完全不敢和李琩对视,整个人手足无措。
李琩凝视王大庆半晌,突然转对契苾忠道:“契苾将军,先查暗桩的事吧。”
“是。”契苾忠领命,退了出去。
李琩跟着走出了李九娘的房间,来到院子,静等契苾忠盘查。
契苾忠盘查了两個时辰,直到夜深,才来禀报李琩,道:“殿下,末将仔细查了两遍,这两人是昨日入住,没出过门,没有见过任何人,吃的东西都是酒肆伙计送去。”
“酒肆伙计问过了吗?”李琩问道。
契苾忠道:“问过了,末将还用了刑,但酒肆伙计都咬定他们只送饭,和这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按照契苾忠盘查的结果,伙计没有嫌疑,那也就变相说明,王大庆也没有插手此事。
而且王大庆也不会笨到,故意等李琩来的时候,把贼人引到自己的酒肆里。
李琩沉默了会儿,道:“这两人应该有特殊的方式和别人交流。”
唐朝又没有监控,这两人半夜出门把东西放在某处,等别人来取,谁也发现不了。
契苾忠点点头,道:“幸好这两人面目完整,身体特征明显,经司法参军查验,他们是吐蕃人。”
“吐蕃人?”李琩有些讶异。
契苾忠道:“吐蕃有许多将士投降大唐,民众也有投奔者,平时很难区分是敌是友。王节帅接任河西节度后,担心吐蕃劫掠,已经加强了过所盘查,可是河西商队众多,别国人来往频繁,要想混进来,也不困难。”
李琩听出了言外之意,道:“你是说,他们可能是吐蕃斥候?”
“很有可能。契苾忠思索着,“每年秋收时节,都有许多吐蕃斥候来河西打探,为吐蕃劫掠提供消息。”
李琩道:“王忠嗣将军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契苾忠道:“人不离甲,随时待命。”
“原来如此。”李琩点点头。
吐蕃作为劫掠方,可以选择五条道路进入河西劫掠,大唐在五条道路上都设置了军镇守捉,可是各军镇守捉的人数并不多。
各军镇守捉人数不多的原因,主要有两条。
第一条,大唐的边境政策,不是防守,而是主动进攻。
作为进攻方,道路上各军镇守捉的作用并不大,因此不如集中力量在少数人手里,以便作战的时候各军头少扯皮。
第二,就是成本的问题。
交通并不发达的大唐,供养军镇守捉的后勤成本太高了,朝廷养不起那么多闲人。
在这种条件下,河西节度使有三种预防吐蕃劫掠的方式。
第一种,主动进攻,打得吐蕃劫掠不了。
第二种,机动防守。河西最强的军队,是凉州的赤水军,吐蕃从哪条路集中兵力劫掠,赤水军就去哪里支援。
这种方式看似被动,但是如果运用得好,效果是综合对比后最好的。
毕竟吐蕃长途跋涉的劫掠也需要成本,只要大唐道路上的军镇守捉能抵挡一阵,待赤水军杀到,那吐蕃不仅抢不了多少东西,还要遭受重大损失。
第三种,料敌先机。事先摸清吐蕃的劫掠路线,不仅可以避免劫掠,还能打一次伏击。这种方式是最优的,但是难以轻易实现。
王忠嗣现在采取的,是第二种方式。
李琩思索片刻,道:“如果这两人真是吐蕃斥候,他们能混到这酒肆里,必定有人从中协助。”
契苾忠闻言,面露难色,迟疑了半晌,道:“这酒肆虽然是王刺史所经营,不过以末将对王刺史的了解,他绝不会暗通吐蕃。但是……”
契苾忠顿了顿,才接着道:“但是王刺史应该知道暗通吐蕃的是谁。”
契苾忠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他这话说出来,基本就要露底了,可要是不说,那李琩就会遗漏一个重要消息,从而失去对吐蕃的一次反击机会。
两相权衡之下,契苾忠最后决定以国事为重。
李琩听到这话,果然有些惊讶。
李琩接着烛光打量着契苾忠,沉思片刻,道:“如果王刺史知道谁暗通吐蕃,你觉得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李琩没有问契苾忠为什么清楚王刺史知道谁暗通吐蕃,契苾忠也有些讶异,愣了愣,回道:“他极有可能杀人……”
契苾忠原本想说杀人灭口,不过王大庆又没有参与通敌,用这个词不合适,因此契苾忠顿了顿,换词道:“他可能选择自己善后。”
李琩道:“人绝不能让他杀了,吐蕃千幸万苦把人送进来,不能让他们功亏一篑。最好我们能顺藤摸瓜,弄清楚吐蕃到底想做什么。”
契苾忠明白李琩的意思,道:“那末将派人盯着王刺史,看他要杀谁,末将再暗中阻止。”
李琩道:“如此甚好,有劳契苾忠将军。”
“是。”
契苾忠领命,退了下去,但走到半路,又折了回来,道:“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当然。”李琩点头,和契必忠来到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