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沅点头表示同意。
陆燃“嗯”了一声,“我回去告诉念儿一声,由她来做决定。”
顾念秋听完陆燃的转述后,沉默不言。
许久,她轻声问道:“赵江淮可信吗?”
陆燃皱了皱眉,“这是阿沅的朋友,可不可信……阿沅看人一向错不了。”
顾念秋微微颔首,“横竖放在我手上也无甚用处,那便将广陵水师交给他。”
“只有一点,广陵水师放在他手里不是打自家人的,若是他有异心……”顾念秋思量片刻,而后道,“这样吧,调动军队的兵符一半交给赵江淮,另一半由顾家节制。”
陆燃清楚,她说的交给顾家,便是交到顾家未来的家主,她的哥哥,自己的手足兄弟顾沅手中。
似乎有那么一瞬间,陆燃从她身上看到了顾沅的影子。
曾经那个被他护在身后的小女孩,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他很欢喜。
但她再也做不回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了。
午后,顾沅刚回到棠梨院,方从哲便抱着一摞礼盒晃晃悠悠地走进来,“顾临熙,你府上就没个待客的吗?我让余安帮忙给提溜进来,他说这事不归他管。”
顾沅笑着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多谢中涵兄好意,不过这事的确不归他管,我给他另派了个差事。”
方从哲撇撇嘴:“别谢我,陆璟陆大人送的,一会儿我告诉你怎么回事。”
顾沅奇道:“你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还能有什么事?”
方从哲问顾沅要了盏茶一饮而尽,这才解释道:“陆燃今儿个去宫里面圣,向皇上讨了个下江南赈灾的差事,然后陆大人知道了便不同意,听说他们俩现下还在吵架呢。”
方从哲这句话中的信息量很大,顾沅不由得怔了一瞬:“那……陆大人怎么说?”
“老陆家的事我怎么知道,横竖时暮一会儿也是要来的,我听听他又搞什么名堂。”方从哲又转向顾沅,“临熙,我昨天说的那个研究河务颇有心得的朋友你还记得吗?”
顾沅请他来便是想知道此人是谁,“中涵兄,你说的这个治河的天才姓甚名谁?”
“黄淮,黄宗豫。”方从哲解释道,“就是那位因崔显纯之子科考舞弊名落孙山的黄宗豫。”
顾沅点了点头,“有时间带我去见见他。还有,这几天公车上书一事闹得满城风雨,你得给我交个底。”
“什么?”
“这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方从哲皱眉,“你没有调查没有实证,怎么就认定这事是我干的呢?”
“你跟崔显纯有仇。”顾沅平静道,“黄淮也是你的朋友。”
“就因为这个?”
“若是就因为这一条线索,我也不会请你过来了。”顾沅缓声道,“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说出来了。”
方从哲拍了拍脑袋,“怎么忘了临熙兄也是锦衣卫出身,失敬,失敬啊。”
顾沅笑笑:“无妨,便是我自己也快忘记曾经做过北镇抚司的佥事了。”
那是贞元二十五年,他初入仕途,便得先帝倚重,在锦衣卫北镇抚司替大昭刺探北离的情报。
前些年,锦衣卫对外的情报机构还没有被北离枢密院渗透得四面漏风,北镇抚司在顾沅几个年轻人的手中几乎破获了枢密院在燕都的所有布局。
但到了景和年间,锦衣卫不再监查朝野,每年拨给的经费也大大减少,仅凭现有的经费根本无法养活安插在北离境内数以千计的暗探。
能干特务这行的,一般都是趋利避害之人,锦衣卫拿不出足够的钱来养活他们,他们被枢密院策反是早晚的事。
所以设立一个情报机构来分担锦衣卫的职能,对于大昭来说便至关重要。
前朝短暂设立的宣徽院,便是最好的选择。
顾沅尚在神游万里,方从哲便出言打断了他的遐想:“顾临熙,你发什么神经呢?”
顾沅踢了他一脚:“一边待着去,读书人就是事儿多。”
方从哲撇撇嘴,“你不是文人?”
话音刚落,方从哲便意识到,他们几个人里还真有一个不是文人。
那就是刚才推门进来的陆燃。
“来得挺快啊,说说吧,你跟皇上又说什么了?”顾沅抬眸望着陆燃,眼中带着浅浅笑意。
陆燃拉开一张椅子坐下,“还能说什么?说真的,临熙你今天在家休沐不知道,朝堂上可是乱套了。”
顾沅皱了皱眉,“可是因着江淮洪灾的事?”
陆燃点头道:“正是因此,你有什么法子?”
方从哲接过话来,“我方才向临熙兄推荐了一个人,或可一用。”
“郦道南郦老?”陆燃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他不是跟秦王世子沈承翊在徐州屯田吗?”
顾沅解释道:“不是郦老先生,是他的门生黄淮,黄宗豫。”
陆燃疑惑道:“他们俩还有这层关系?”
“你们两位听我说一句。江南那边有赵江淮,事情总归不会太差。”方从哲在一旁幽幽道,“所以你先别走,燕都最近似乎要变天了。”
顾沅轻抿了口茶,缓声道:“我看不但要变天,还是一场暴风雨,就是未必落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