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劾崔显纯的折子纷至沓来,整整齐齐码放在沈衡的御案前。
他阴鸷双眸瞥向现在的掌印太监靳信,后者连忙跪下:“皇上有何吩咐?”
沈衡冰冷的目光越过跪在身前的靳信,望向远处。
片刻后,他微微叹了口气。
靳信到底不是何首乌。
何首乌毕竟是三朝老人了,主子一个眼神他就能知道怎么做,做什么。
但他怀有异心,吃着新朝的米却念着前朝的好。
相比之下,还是一个忠诚的奴才让他更为放心。
思及此处,沈衡缓声吩咐道:“去宣华宫,将皇姐请来。”
沈芷兮闻讯赶来,沈衡也没有过多客套,直接将折子递给她看。
她皱了皱眉,方从哲动作这么快?
显而易见的,这是一步险棋。
方从哲也在赌。
只不过仅凭他和他身后的方家,如何掀起这般大的风浪?
现在来看,只有一种可能。
方从哲只是明面上推出来替幕后之人挡一挡明枪暗箭的。
那还会有谁对崔显纯欲除之而后快?
朝中还有谁有这个能力除掉身为清河崔家家主,又兼任户部尚书的三朝老臣崔显纯?
她猜不透。
沈芷兮正思量着,沈衡便问道:“此次落榜举子联名参奏崔显纯科考舞弊一事,皇姐在他们上书之前便知道吗?”
她清楚,沈衡一直对她放心不下,便敛声答道:“不知。”
沈衡又追问了一句,“阿姐,你给我交个底,你到底知不知情?”
沈芷兮紧咬薄唇,轻轻摇了摇头。
不止是她,便是手上有暗卫的顾沅,也是在昨天才从方从哲那里知道。
沈衡得到确切的答复后,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轻声道:“阿姐,是我想多了,错怪你了。”
沈芷兮笑笑:“无妨。”
心里却想着回去先找方从哲算账去。
他到底要做什么?
她到棠梨院门口的时候,顾沅和方从哲正在里边下象棋,不谙此道的陆燃在一边搬了把藤椅吃瓜看戏。
是真正意义上的吃瓜。
沈芷兮也没让余安进去通报,就这么直接走了进去。
陆燃见了她刚要起身,便被她用眼神制止了。
沈芷兮悄悄转到顾沅身后,见他快要输了,便出手稍稍点拨了一下。
她这么一搅局,下棋下得入迷的两人才发现她。
“行啊你,下棋还能输给方从哲?”沈芷兮用折扇敲了敲他的脑袋,“估摸着跟杨老没好好学吧?”
顾沅一脸幽怨:“殿下,我们这下的是象棋……不对啊,你什么时候学会下象棋了?”
沈芷兮挑眉,“怎么,我不能学?”
顾沅看了看棋盘上的局势,微笑道:“那倒不是,殿下学艺精湛,臣自愧不如……”
“就你嘴贫。”沈芷兮揶揄道。
方从哲愣了半晌,才发现是沈芷兮来了,不由得心头一紧:“殿下怎么来了?”
沈芷兮笑道:“没事,你们下你们的,我只是来看看。”
方从哲打死也不会信长公主殿下就只是来看看,公车上书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她搞不好是来兴师问罪的。
沈芷兮见他一脸不自在,只是勾唇笑了笑,便自顾自跑到一旁给亭曈顺毛去了。
养了将近四个月,这只八尾灵猫被顾沅和她养得珠圆玉润,毫不夸张地说,她都快抱不动小猫了。
方从哲在一边局促不安地看着长公主殿下靠在亭子边上给小猫顺毛,顾沅缓缓端起茶盏,饶有兴致地在旁边看戏。
过了半晌,方从哲实在矜持不住了,他起身向她拱一拱手,“臣下愚昧,殿下想说什么,还请赐教。”
沈芷兮掩唇笑笑,语调中带着几分讽刺:“不敢不敢,方大人考取了今年的榜眼,可谓是前途无量,本宫倒还想跟您讨教一番呢。若您这般才高八斗之人都妄自菲薄,那全天下怕是都没有几个有才之士了。”
顾沅听着自家殿下如此伶牙俐齿,不禁唇角微勾,轻轻笑了笑。
方从哲躬身一揖,“殿下有什么话不妨挑明了说,在这座院子里,没有外人。”
“行,那本宫便把话挑明了说。”沈芷兮早就命人将折子抄录了一份,此时她将抄下来的折子交给顾沅,“给方从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