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妈,我如今分家家底太薄,不能像之前那样每月给你三百文,我知道你离开我这便没有了生计。不如这样吧,我管你一家四口一日三餐,每月给您一百文,这奶我就不吃了,你来做做饭就好了,您觉得这样是否可行?”
“少爷……”奶奶深情地喊一声少爷,眼泪更是如那断了线的柱子,“我不拿钱都可,只要少爷管我及孩子们的温饱,我田五妹生是少爷的人死是少爷的鬼。”
“行了,别哭了,什么人啊鬼的,丧气,困难都是暂时的,相信我,我们会好起来的。”
富贵儿说着话,伸手为奶妈擦了擦眼泪,倒弄得奶妈有点不好意思。
“嗯嗯,不哭,不哭,俺家男人没了的时候,我感觉天都塌了,后来邻居的瞎眼婆婆就跟我说,人活一辈子难免遇到难事,遇到事儿挺一挺也就过去了,少爷,这一次俺跟您一起扛……”
奶妈说着话,言语里也多了一份坚定的决绝。
“行,一起扛,把扣子系上吧,别着凉,天不早了我送您回去。”
听了富贵儿的话,奶妈这才想起,自己还袒着胸露着乳,用手扯过衣襟赶紧地挡住。
“要不您还是吃了吧,涨的难受。”
看着富贵已经站了起来,奶妈红着脸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盛情难却,小屋的草堆里,富贵儿还是吃了最后一次,算是跟奶奶有了一个真正的告别仪式,虽然之前奶妈曾说不打富贵儿的手了,但富贵儿的手依然很规矩,即使这样奶妈心里还是有了跟以前不一样的局促与不安。
送奶妈回来的路上天已经完全黑透,潮湿的空气偶尔落下雨滴,富贵儿加快自己的脚步,总算是在大雨降临之前,赶回了自己的陋室。
屋漏偏逢连阴雨,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也塞牙,回到自己的小屋,两个小丫头正蜷缩在床脚躲避着房顶露下的雨水,屋内油灯微黄的灯头随风摇曳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来,你俩的卖身契约,”富贵从怀里掏出卖身契仔细地辨认一下,一人一张递到两人手里。
“少爷,您这是要撵我们走吗?”春喜儿手拿着自己的卖身契,一种莫名的失落油然而生。
“不是要撵你们走,跟着我没前途,你岁数也不小了,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富贵说着话,把屋里熏蚊虫的艾绳往门口拖了拖,这满屋的浓烟让富贵的眼睛发涩。
“你摸也摸了,睡也睡了,如今却让我嫁人,呜呜呜……”听了富贵的话,春喜儿忍不住哭了起来。
“你不是说咱俩什么也没有吗?”富贵儿摸了摸的脑袋,这事儿确实有点尴尬。
“我六岁便跟你睡一起了,每天晚上你不摸着我的耳朵,你能睡得着吗?你个傻富贵儿你不光傻还学会欺负人了……呜呜呜……”
回忆起两人过往春喜儿哭得更加凶了。
“我靠,原来这就是摸了睡了啊?”富贵儿听了春喜儿的话差点惊掉了下巴,“行了,别哭了,没人撵你走,不想走就留下,即使有一口吃的,我也让你先饱。”
“那我呢?”邵莹听了两个人一唱一和地交谈,冷不丁地插了一句。
“你也是,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反正卖身契在你手里,如今你自由了,可以继续插草再把自己卖一次。”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那吃的有我的吗?”
邵莹眼瞅着富贵儿,一脸的乞求。
“当然有!但凡有一口吃的,紧着你俩先吃。但你可想好了,跟着我可能要吃苦!”
“只要有吃的就行,这叫什么苦啊,总比那晚上钻草垛睡破庙要好得多……”
“你钻过草垛睡过破庙?”听了邵莹的话,富贵儿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嘿嘿,咱们混江湖的,偶尔睡睡破庙钻钻草垛也是常有的事儿是吧,总有银子不凑手的时候。”
邵莹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往回找话。
“说实话,我不喜欢我的人跟我藏心眼?”富贵儿对春喜儿算是知根知底,对这个新娶的小媳妇却一无所知。
“那好吧,你可不能嫌弃我……”
原来这邵莹才十五岁,也是个苦命人,早些年跟父母来东莱郡做生意,谁知半路全家染了疫症,最后父母双亡只有邵莹活了下来,但从此流落街头成了一名乞儿。
前些天一起乞讨的乞丐里死了一名老者,为了混口饱食,邵莹便演了一出插草卖身葬父的苦情戏。
“那你得了钱财为啥不跑呢?”富贵儿作为一个现代人,听了邵莹的话,难免起了恻隐之心。
“你家的院墙太高,翻不过去,”邵莹是直爽的真性情,回答问题也丝毫不拖泥带水。
“行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在这里总比你风餐露宿流落街头要好得多,那个春喜儿你也别矫情了,你们看咱这屋外下大雨屋里下小雨,这像不像水帘洞?哈哈,忘了,你俩不知道水帘洞,来来,我给你们讲讲这花果山水帘洞孙猴子的故事……”
来到长工房第一个夜晚风雨交加,三个人紧紧地靠在一起,两个小丫头听着富贵儿故事缓缓睡去。
背靠着破裂的土墙,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富贵儿一夜未眠,他想了很多,前生今世,既然回不去了,就好好地活在当下吧,跟活着比起来一切都是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