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by一蒿戈
回廊广屋,高耸瓦顶,淅淅沥沥的春雨滴落化为清水,从黑瓦缝隙中滴落黄土,融入墨色,消失不见。
春雨贵如油,如情人呢喃、如女子低语,缠绵、依恋、密布织就铺天盖地的网,笼罩人间,带来希望和喜悦。
只是眼下,有些扰人。
褚煦煦先是听见了雨的声音,尔后才是尖锐刺耳的话语。
“这都什么点了,氲氲还没醒?不是我催得急,而是大兄那边还在等她去奉药。我这一天天多少事都操心不过来,偏偏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氲氲可是咱们臻安郡出了名的孝女,便是刮风下雪不曾一日懈怠。怎地今日如此?真该让郡上的人都看看,这孝女如何行事。
哎哟,该不会是病了吧?这家里病的人已经够多了,可别再添一个。呸呸,瞧我这张嘴……瞎说。”
好是聒噪。
褚煦煦眼睛尚睁不开,半抬起身子……
便有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她:“女公子可算醒了。再不醒,外头那位还不知道说出什么来……”
女公子?
这哭丧脸、力气大如牛的丫头是谁?
褚煦煦望向四周,陶土火炉、黄泥敷粉墙壁、棉垫座椅、小方几,和自己身下偌大的阶梯木地板做榻。
黑白画风的日式榻榻米?
昨夜她不是加班在公司休息间睡着,怎么一眨眼人就到了这?是自己失忆,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出国旅游了吗?
身子太沉、眼皮也沉,褚煦煦脑子里都是一团浆糊。
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大:“女君,妇早说了,女公子昨夜感染风寒,难免起迟,劳您再宽限一二刻。女公子近来劳累,实在是……”
“瞧你老货这话说得,家中就我一人操持,要说劳累,谁能比得上我?我每日,啊!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猫晚,啊!哪件事不需要我来打理,怎么就我没有生病躺下的权利?是不是?
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娘,能比上我这媪人还身子骨差,家里日日好吃好喝养着,也不是让她来伺候我,那是伺候氲氲自己的亲阿父,她这都不肯吗?传扬出去,到底是谁的名声不好听?
你给我让开,你们就惯着她,让我来叫起她这把懒骨头……起开!褚煦君!褚煦君!你给我起来!”
褚煦君???
这名字有点耳熟……女君、女公子、阿父、妇……
非得这么说话的书,褚煦煦看过一本。
女主跟她的名字就一字之差,因此她还记得,书名叫《皇帝的娇娇心尖宠。
褚煦煦:……
看这书时候可把她气得够呛。
记忆突然袭击而来,褚煦煦“啊”了一声,扶住脑袋,忍着疼。
“女公子……”丫头孔武有力的手扶着她。
“哼,褚煦君,你少装模作样,不就是觉得叔母苛责、亏待了你,才这般给我脸色看,居然让一个老妇在外头拦了我半天。”二叔母冲了进来,见小女娘坐在榻上,低着头,看来真的是不舒服,她转了转眼珠子道,“氲氲,是不是真的不舒服啊?叔母刚急了些,可不是真的怪你。氲氲……”
褚煦煦再抬起头,方才冷静的神色顿时一转,化为柔眼水眸,粉唇微启,声音软糯:“叔母,咳咳,是氲氲身子不适,劳烦叔母挂心,氲氲这就起来……”
“哎,别,要不你再躺躺。只是你阿父的药已经熬好了一会儿,虽说是回春了,可这天还寒着,还有这雨下个不停,再放就真的凉了。氲氲啊……”
“氲氲明白,叔母且先去忙,我很快就过去朝晖堂。”
褚煦煦起来,丫头很快为她披衣穿戴,卷上浅色的曲裾,头戴一支银柄玉兰簪。
原身可真是有个“好”叔母,堂堂郡中望族大姓,百万田宅财产,作为唯一的嫡女,居然穿得如此寒碜。
这是想下谁的面子?
妇人过来,面带不舍:“女公子,先喝点小米粥,垫垫肚子,这一过去又得半天才能回来,没时间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