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声浩荡,自屋后上升,细雨一整天地打在窗户上,一层水雾沿着玻璃的裂痕蜿蜒流下。
昏黄的天色黑了下来,室内有股闷热之气,活了十几年的老狗耷拉着舌头,缩在角落里一直喘着气。
偶尔抬起皱巴巴的眼皮子看俩眼,似乎在好奇为什么今天小主人不像往常那般带它去溜圈。
虽然,它也不想出门就是了。
轰隆隆——
陡然间,一道闷雷滚过云层。空气中的水汽被尽数碾出,从淅淅沥沥的小雨到倾盆暴雨,也只不过是短短数息功夫。
纪氏祖宅中,纪修恭恭敬敬地向着先祖牌位敬香,几碟水果烧鹅摆放整齐,形销骨立的苍白脸庞在青烟中望着有些不太真切。
自从检查出癌症之后,花钱如流水,原先的亲朋好友皆都避之不及,几乎成了孤家寡人。
不过趋福避祸是人之常情,倒也不见怪,只是花光了存款病情仍无好转,无奈之下纪修只得拎着行李箱回到了多年未归的祖宅,准备在人生最后的光景中与这方故土一同朽去。
看着整齐罗列的排位,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插好线香,开始打扫整理。
祖宅久无人住,各种蛛丝尘网随处可见,没一会儿功夫,便灰头土脸了起来。
不过就在扫帚胡乱鼓捣之际,床底下忽然滚出一个木盒,盒子虽看上去年月已久,却不知为何纤尘不染,颇为奇特。
纪修拿起木盒仔细端详一番,发现盒子木质坚实,纹理清晰,匣盖以铜钉固定,辅以雕刻装饰,气息古朴,上面还刻了一行小篆体文字。
“非纪家子嗣不可擅自打开。”
嗯?这么神秘?纪修不由好奇了起来。
这祖宅里的东西大多都是他爷爷流传下来的,据说爷爷当初是个火居道士,在这十里八乡的还挺有名,瞧姻缘看面相从不失手,里面会不会放着什么奇珍异宝?
然而当纪修打开一看后,却顿时大失所望,破破烂烂的木盒子里,只是安静躺了一本手工缝制的线装书。
书页层次不齐,粗制滥造,泛黄的封皮摸上去有些生硬,上面歪七扭八地写了《■仙志异》四个字,只不过第一个字由于年代久远,墨迹早已消散。
“看来是我想多了啊。”纪修随手翻开书籍。
泛黄的书页上写着密密麻麻细如牛毛的繁体字,字迹模糊不清,隐约只能瞧见一部分。
纪修皱了皱眉头,拿着书走到蜡烛下,借着火光开始一字一字的辨认了起来。
“楔子,孟朝中正四十六年,天下康泰,海晏河清,边夷臣服,四海太平,虽有些许涝灾旱祸,却也无甚大碍……”
孟朝是什么朝代?
纪修摇了摇头,没有丝毫印象,难不成这是一本杜撰小说?
很快,他继续往下看去。
“楚氏已执掌神器数百年,期间多次天灾人祸,更有门阀作乱,席卷天下,幸得仙人襄助,于大厦将倾之际力挽狂澜,终涤荡浊清。”
“第一回,功名易手祸事临头,十六年笔耕化轻烟,话说那秀才纪修原是崇阳镇下纪家庄渔户之子,头悬梁锥刺股,苦读圣贤书一十六载,终有望中举。”
“然昨日午时,庄内素有名望的庄户东家纪宗贤携黄金百两来约见,许重礼相谈出让功名一事。”
“谈到深处纪老员外泪涕横流,一时不忍之下,纪修点头应下,却不想应来一桩天大祸事……”
咦?这书的主角怎么和我一个名字?
纪修刚来得及惊讶一下,便发现眼前的文字竟突然开始七扭八歪,变成无数虫豸从书页上活了过来,飞快地往他的掌心处钻去,看着无比恐怖。
他心脏猛地紧缩,立刻把书籍丢到了地上,结果一阵冷风吹过,书页竟然自行哗啦啦地翻动。
刹那之间,纪修便感觉颅内胀痛,耳边声音犹如抽丝剥茧般开始变得沉闷了起来,雨水砸在窗户上的声音变成了沉重的鼓声,眼前所有事物更是如同融化的颜料一般,骤然冗杂在一块。
无数怪异声音不断钻入脑子,有的像猫爪刺挠,有的像虫子悉悉索索的爬动,也有的像是吹锣打鼓的唱剧声,男女老少高吼低吟,各种极度怪异的声音融在一块,沸腾翻滚,喧嚣直上,让人忍不住头痛欲裂。
就在纪修即将支撑不住的时候,耳边的一切声音倏地戛然而止,一切回归于平静。
“呼哧——呼哧——”
纪修心有余悸地睁开眼,就像是脱了水的鱼一样张大嘴巴,贪婪地大口吸入新鲜空气。
刚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正当他惊疑不定之际,却忽然发现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