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赤足踏在粼粼波光上,玄袍垂落处星辰明灭——他本就是盘古精魄所化,连影子都浸着混沌初开时的苍茫。
此刻天池倒映着魔尊重楼的身影:那袭暗红魔影正于【龙潭】内汲取九泉灵力。
“通过记忆之流【宿河】捕捉其余八泉的痕迹么?聪明的做法。”伏羲淡然道。
【热海】灵力如熔岩喷涌,所过之处枯木逢春,黄沙化雨。
虚空中浮现出无边荒漠,却在灵力激荡间化作绿洲。每一滴热海灵液都蕴含着磅礴生机,落地即生青莲,莲心跃动着赤红火焰。
【无垢】灵力如银丝垂落,编织成巨大的蛛网。
网中浮现出无数未来碎片:有山河倾覆,有星辰陨落,也有凡人在街角擦肩而过的瞬间。
【寒髓】灵力凝结成通天巨树,枝头悬挂着莹白果实。
每一颗果实都映照着生灵的生死:有的正在绽放,有的已然枯萎。树根处延伸出无数冰棱,刺入虚空,将生死界限搅得支离破碎。
【雾魂】化作淡紫色时之砂,在虚空中形成漩涡。
漩涡中心的时间流速忽快忽慢:外围草木瞬息枯荣,中心却仿佛凝固。偶尔有砂粒溅出,在时空中撕开裂缝,露出过往或未来的片段。
【龙潭】灵力如瀑布倾泻,每一滴水珠都映照着某个生灵的记忆。
瀑布底部凝聚成镜湖,湖中倒映着一个个被天地遗忘的施术者的过往。
【照胆】灵力呈纯金色,如剑光般凌厉。
光芒所至,万物无所遁形:善者通体澄澈,恶者黑气缠身。灵力汇聚成镜,镜中映出的不是容貌,而是魂魄本质。
【炎波】灵力如烈日炸裂,焰浪中浮现出青铜巨犁的虚影。
灵力所过之处,连虚空都被灼出焦痕。焰心处偶尔会传出上古先民的祭祀之声,仿佛太阳之魂在低语。
【春滋】灵力如春雨洒落,滋养着神树根系。
浊气之龙在清气中翻腾,鳞片剥落处生出嫩芽。每一片新叶都散发着净化之力,将混沌转化为秩序。
【毒瘴】灵力如瘴气弥漫,所过之处草木凋零。
灵力中浮现出千万种毒虫虚影,却又在下一刻化作解毒灵药。瘴气深处隐约可见苗疆祭坛,巫祝的吟唱声穿透时空传来。
但现在,它们都蛰伏于重楼脚下。
九泉灵波荡漾。
魔尊左臂顷刻间爬满青色藤纹——那是神农尝百草时留在世间的生命烙印。
右瞳浮现双生倒影:一为白发苍颜的神农虚像,一为头角峥嵘,赤发飞扬的魔尊本相。
脊骨发出金石相撞之声,隐约竟现半截青铜巨犁的虚影——正是神农开垦蛮荒时所用的耒耜。
“神农。”伏羲淡漠,似泥塑般不会动弹的脸终于出现一丝波动。
此刻,他仿佛嗅到了草叶清香,那是属于神农的、盘古之气的味道。
天池水纹忽地凝固成琉璃,平面如镜。
“伏羲。”
水镜中,将【炎波魔刃】重铸为完整【神农耒耜】的暗红魔影昂首。
这声低唤震碎了池中三千星辰。
重楼扬手掷出耒耜,青铜犁刃撕开星幕的瞬间,天池突然倒转成镜:伏羲玄袍上的日月星辰化作真实星群坠落,而重楼的身影正从二维的倒影蜕成三维的真实。
青铜耒耜犁过之处,群星破碎,九泉虚影竟在虚空烙下实体——热海的赤潮还在他发梢蒸腾,雾魂的时之砂已在他战甲缝隙间簌簌坠落。
伏羲只是后退。
化作一道青铜耒耜永远也差一寸刺中的流光。
他终于笑了,如春风化雨,他忽然按住心口,那里传来久违的刺痛——三万年了,他竟重新感受到三生精魄的共鸣。
“原来.化解这道化之劫的最好方式.是战斗!”
“能与我对等的对手!”
他随手挥出一道星幕。
将察觉动静,准备上前的九天玄女等神阻截。
景天隐于神群中,拔出一半的【照胆】重新没入了剑鞘。
“这这是。”
邪剑仙将一团邪气凝成镜面,他看到了镜中那陌生的脸。
然而,他还来不及惊讶。
“咔嚓——”
又是一道脆响,他的身体忽如瓷器般碎裂,一如之前邪龙之躯崩溃。
一把黑白二气环绕的神剑破体而出,划开虚空顷刻消失在众人眼前。
“他怎么死了?”
问出这个问题的是清冷。
身为仙人的他,能察觉到邪剑仙只是气息萎靡。
刚刚从萎靡到凋谢的过程太快,太不自然。
“他不再被需要了。”景天耸肩,“我们该走了。”
“走?去哪儿?”雪见疑惑。
“神界。”景天说。
五扇门户于虚空中浮现,重叠于众人身前。
“我需要去找夕瑶。了结最后的执念。”
神界。
贯穿神人两界的巨大神树的顶端。
一手持神木杖,看向星河之幕中战斗的神女忽然往右侧看去。
混沌色的门户中,一蓝衣男子从中走出。
“你你来了?”
神女的声音婉转动听,如清流击石,却也充斥着一种生涩感,似乎她已经有千年万年没说过话了。
“夕瑶。”
“你就是夕瑶?”
景天和雪见说。
“你喜欢她么?”
夕瑶望着那与自己一致的脸,精致的脸上荡起一丝笑意。
“喜欢。”景天说。
他感觉内心深处又另一个他在解离。
飞蓬和龙阳不同,是李林,也是巴吉尔。
那他是没有记忆的李林,如同那把名为【红颜】的剑一般的存在。
他对夕瑶是什么感觉?
在重楼出现之前,喜欢战斗,如风一般不甘寂寞的他总是来到神界最僻静之所,他本该最应远离之地——神树之下,与夕瑶相见。
笨拙地找着话题,说那些夕瑶听不懂也不感兴趣的‘打打杀杀的灵力、仙术、剑法’。
夕瑶也将这些一字一句的记在心里,从未忘却。
是的,他们从未开口倾诉对对方的感觉。
但他们都明白,当孤寂时,应当与谁为伴,漫长无边的岁月该与谁度过。
“太好了。”夕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