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边缘有两张床,明衍淞现在正仰面躺在其中一张大一些的床上。有时候也会躺有明松阁中的其他人,被送到这里来医治一些普通医生无法治愈的沉疾。而旁边一张比较小的床便是安七的休息之所。
药师安七性格严肃,常常会调配各种强身健体的羹汤让明衍淞服用,明衍淞也受益于此,比起旁人身体更加强健。只是这位每次能解毒把自己救回来的师父也有一个习惯——他让明衍淞记下了所有自己开出的药方,“我想你已经会了如何解毒治病。就算现在去最大的药房去当掌柜也不成问题。”
比起扁九,安七显得相貌平平,他看起来就是一个极不起眼的中年人,让人不愿去关注,更不会去仔细观察。只是留心去看的人才能够发现,其实这张脸这并不是安七真实的样貌,他的脸上常年带着一块人皮面具,看不出表情,至于他原本的样子,明衍淞也并不曾见识过。
和扁九不同的是,安七是出生在富豪家庭的世家公子,可惜他自幼体弱,各类名医给他诊脉医治多年却始终不见好。所有的药方,安七都记得,那一类强身健体的药,他甚至能开出比他们更精妙的方子。
直到有一天,安七遇到了药王燕星流,“你身上的寒毒不是病,吃药也自然是没有效果的。”
“那您说如何医治,诊金多少?”安家的人用尽任何方法只想治愈自家公子的病。
“他对医道有过人的天赋,这样的苗子,我燕星流诊金分文不取,只希望他能做我的关门弟子,继承衣钵。”燕星流的方子也非常简单,只嘱咐需要用几味常见的药材沐浴便可好转。只是,待病愈后,安七成为了药王的关门弟子。
药王还有一个徒弟——毒医扁九。
的确,他们是同门师兄弟。可是后来,燕星流去世以后,扁九和安七,便成了各路英雄争夺的对象。他们二人分别从一场谋杀中幸存,而后进入明松阁重新相遇。扁九和安七这么多年来一直很默契,对彼此当年的经历绝口不提。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唯一没有改变的还是整天想着如何才能争出个输赢来——扁九的毒安七都能解,安七能够医好的病扁九也能开出同样的方子。可是他们毕竟是师承一脉,可能这辈子着两人也别想去分出个高下来,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毕竟明衍淞已经因此得到了他们的真传不是吗?
明衍淞躺在病床上,静静注视着从铜炉里缓缓倒出棕色液体的安七,“师父,您也会下毒,对吗?而扁师父,他是也能开方救人的,对吧?”
安七神秘冷漠的面容不见丝毫波澜,只是眼角泛起一丝黯然,“开方救人和开方杀人道理都是一样的,何况,我们都是药王的弟子。论医术,我们两人不会差距半分,只是方向上,我们的选择不同。”
“说到努力和天赋我觉得两位师父都已用尽了全力,可是方向有时候比努力显得更为重要。”明衍淞扬起头,“衍淞有时候不懂,为什么两位师父本是师承一脉,技术也就不分伯仲,但理论却相去甚远。”
“解毒的方法有很多,只是有的见效很快,同时呢副作用也强,甚至还可能留下后遗症。而有的起效很慢,但是会以全面的调理达到解毒的目的,这一种虽好,可是有时候却撑不到毒发身亡之前。”安七顿了顿,“所以我和他都在全力寻找一种方法能够在此之间得到某种平衡,他是以前者为重,我一贯注重后者。”
“的确,扁师父的方法更注重结果,但是解毒的过程当真一个痛苦。而您这边会温柔得多。”明衍淞抬起头,不解得问,“若是您去医治独孤梓庸的寒毒会如何呢?”
“什么?又是寒毒?”安七叹息一身,“师父曾经教过我们解寒毒的方法,我想扁九应该和我一样清楚。”
明衍淞有些话想问,察觉到安七的神色变化,道了声谢,便退了出去——扁师父之前提过一个名字,“孤烟客”孟羽飞,这人成名很久了,虽然不是世家武学,但也有盘亘九州的名声,他是当今江南镖局的总镖头。只是这样的镖师不知为何会用这般阴毒的功夫。更为奇怪的是,为何提及寒毒,两位师父都面色深沉,不愿多言?
“无论是刀剑利器还是毒药良方,其实真正让人生出胆寒的是人心吧?”明衍淞兀自念叨了一句,转身关上了书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