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散去夜色的迷茫,红日,常常能带来新的希望。
清晨的阳光照进了明珩淞的书房,冬日的暖阳将彻夜的清寒驱散。明衍淞站起身子,拍拍脑袋,望着地上静静躺着的《诗经》深深叹了口气,“哎,我怎么又睡着了!罢了罢了,我还是去练功去。”
“珩淞,起这么早啊?”明松阁的花匠福全正在修剪着明珩淞书房外走廊两侧的花花草草。
福全,似乎不同于庄中一般的下人,可是他特殊在哪里,又让人实在说不上来,他身上隐隐藏着一种不凡的气度,可是再看着他那副步履沉重,双手连剪刀都举着颤抖的样子又如何让人去怀疑他是否身负绝技呢?这样一个人,分明是连武功都不会啊。
他回过头,专注得看着明珩淞,神色温和。
“福叔,早啊!我爹要我早点起床练功,我又悄悄偷懒了,您可千万不要告诉他。”明珩淞温和得笑笑,轻松得和这位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花匠开着玩笑。明衍淞随便说几句话,都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如今天寒尚未回暖,这些花花草草修枝剪叶待三月开春以后再有劳福叔辛苦照料,如今呐,您且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不要天天让自己这么忙。”
“老朽感谢少爷的体谅。”福全将冻得通红的手缩回来,收齐了那把大剪刀。
“不用客气的福叔,您年纪也大了,还是去休息吧。”明衍淞有些难受福全转身缓缓走出书房的后院,心中暗道:按照常理,福叔也是该安度晚年的年纪了,这么冷的天还想着照料我这些花草药材,其实每件事,用心做好,都有太多不易了。
庄中大多数人要么是看着珩淞慢慢长大,要么是和珩淞一起长大,因此整个明松阁在平日对待珩淞没什么主仆之分,除非有外人在场,大家才会躬身喊一声:“少主。”
明珩淞自小待人谦和真诚,庄中上下只觉得他温柔和善。老一辈的会慈爱得喊他一声“珩淞”,而他也“叔叔”、“伯伯”前后地称呼他们。至于一起长大年纪相仿的呢,大家一向师兄弟姐妹相称,从来都没有什么少主架子。
与明珩淞最为投机的,是明冠南的七个养子养女,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练功,对外都称他们为“落雁七护卫”。江湖传言,这七人武艺已经可以称上一流高手,除去明冠南、明珩淞和管家他们的地位也在“十三堂”堂主之上。最为令人惊讶的是这七人的办事效率,在江湖中,明松阁的动静也都被各门各派苦苦盯着,一旦明松阁要散出排行榜或者公布出什么消息,他们往往在消息还未完全传远的情况下,已经告诉了群侠能够信服的理由。明松阁的战斗力就是这么让人恐惧,当然,这些足以奠定他的江湖地位——明松阁的家主明冠南被称为“天下第一刀客”,明松阁的家主也是当之无愧的武林盟主。
没有人知道明松阁是如何在培养弟子的,只是每一个留在明松阁的人,都是数一数二的人才。就像没人知道唐门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将门人弟子的内功提升了几个等量级。
明松阁。
朱红色的大门两边是青色的墙砖,墙砖上有些地方斑驳着一些青苔。屋檐上匀速滴落的水珠溅落在拐角的一块大石头上在已经滴落多年的石坑里泛着涟漪,依稀可以望见明家历时久远。这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大庄。毕竟,明松阁的前身,就是天下第一大庄,落焰庄。
明冠南正靠在房中的竹椅,抿着苦心收集的露珠煮沸八月的新茶泡出的清亮茶汤。他目光悠远,像在思考什么,又似乎一切都不太在意淡然一笑。
明冠南年过不惑,身长七尺面目冷清,胡须并不太长,鼻唇之间并没有留下八字,仅在下巴附近有些许分布且没有络腮,也不同于那些和尚道士们的山羊胡。他头上精致典雅的束发之簪足够望见他身份不俗。明冠南喜着亮色长衣,衣衫用料考究,胸前有雕花勾纹,华贵却不太张扬,双足踏着蓝灰相间的长靴,上有简单的雕花。两肩的纯白狐皮肩饰显出魁梧的身形,纤尘不染的手上带着银铁护腕。毕竟,明冠南是一个习武之人,虽然如今,能让他亲自动手的人已经不多见了。他的那把惯用的刀放在身后左侧的刀架上。刀身笔直,中正不阿,既有“剑的王者之风,又有刀的霸者之气“,刀身通体为精钢所铸,刀柄上两道铭文之间镶嵌一块翠色古玉。刀刃中有一道玄色青灰印记,进入战斗会被点亮散发暗青色光芒。一个刀客的兵刃不再需要随身携带的时候,一来是因为他已疏于武艺,久不用刀,二来呢,他已经没有随便出手的理由。明冠南的腰间有一枚玉佩,那玉佩,年代久远绝非凡品。他的两肩上有两片纯白的狐皮肩饰,在冬季能用上这般肩饰的人,并不多见,若说来是武林盟主,也就不足为奇了。只是这两朵狐皮的映衬更显得明冠南身形魁梧。
明冠南的眼神像一只锐利的鹰,而身形足够称作一头威猛的虎。而更可怕的是,这样的人,却没人见到过他发过脾气。他的确没什么生气必要,毕竟端着茶,笑眯眯得吩咐几句话,自然就会有人鞍前马后得把事情如他所愿的办妥。若是碰上硬茬需要亲自出手的时候,愤怒于事无补且会增加危险。
“庄主,少主早有婚约在身,为何我们还要给宋家送去一对玉麒麟去制造出我们明家在向宋家提亲的假象?”
管家的提问让明冠南收回了悠远的目光,“宋家这么大手笔不就意在告诉江湖中人宋家不容小视要多多关注吗?既然人家花了大价钱,当然效果得立竿见影。何况,我有确定的把握宋圭硕不会把妹妹嫁来,但我也相信他绝对不会蠢到把那对玉麒麟退回来,看起来是我们卖了他们一个面子,其实不过是做了顺水人情。”
“顺水人情?”管家依旧不解,“万一宋家当真以为明家提亲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