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也不知下了几夜。
北方的雪,总是来得太早又走得太迟,入眼满目白茫。
没有一丝阳光,也没有一枝花开,暗淡的天空,显得一切都凄凄凉凉。
接连不断的大雪将地上的脚印慢慢覆盖了,疾驰的马车没过雪地,雪上空留马行处,又渐渐,霜雪倾覆马蹄痕。
三十余岁的车夫一言不发得驾着车在雪上奔驰,蜡黄的脸上找不到丝毫血色,不知是因为天气太冷还是身体太弱。他左手紧紧抓着缰绳,右手有时候拿着马鞭“啪啪”得拍在马背上,有时候捂住口唇发出沉闷的咳嗽声。他病恹恹的样子看得出是一个等待死亡的痨病鬼为了生存,不得不拖着孱弱的身体在寒夜里艰难驾车……
如果马车里的人是为了赶路,为什么会请这样一位车夫?
如果马车里的人是为了赶路,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匹瘦马?
不知道行了多久,车终于停了。
马车,停在了两座石碑旁。石碑边上的一棵树已经没有了叶子,只有枯萎的枝丫,可是就连那枯枝上都落满了积雪。
“太师父,二师伯,玄虚师兄和虚渊师姐,便是葬在这里了。”车夫艰难得跳下马,而后跄踉得走了几步,半跪在两座相邻的石碑中间,用袖子小心翼翼拂去石碑上的积雪。
原来这车夫竟是武当门下弟子独孤梓庸。
一名须眉俱白身着道袍的老道士的率先掀开青帐顺着边缘跳下,回头对车内的人躬身道:“师父小心。”
这道长已有七八十岁的年龄了,他的师父岂不是百岁有余?
“决儿,为师也不知道还能来多少次了,只知道来一次,少一次啊。”青衫道袍的老者伸出苍老的手,轻轻在那七八十岁道长的肩上拍了拍,才慢慢的走出马车。
待两位走进,方才看清石碑上被打扫干净的字——
只见左碑上刻着:武当玄岳门梁玄虚大侠之墓。
右边石碑上刻着:武当玉虚宫白虚渊女侠之墓。
青袍老者长久凝视着碑墓没有离去的意思,漫天大雪散落在三人身上,白雪将衣衫浸湿清寒已然入骨。
两座石碑仿佛幻化作了两个人:左边的道长面容清俊衣袂翩然,右边的道姑身材曼妙温柔可人。他们同属武当门下,也在机缘巧合之中一同进入了太和宫。再后来,因为日久生情,二人问询师长得到许可便有了婚约在身……二人年纪轻轻已是武当成名人物。只是如今,为什么埋骨之地竟然是远离武当的两座石碑?
武当素来以“内家功夫”而著称,是中国武术中与少林齐名的重要流派,自古便有“北崇少林、南尊武当”的说法。
武当分有玄岳门,玉虚宫,紫霄宫,太和宫,四个分宗,他们在剑法数路上也分成了三个方向,每年三个宗宫都将在金顶上比武,优秀者将会被选入太和宫而承武当之正道。
玄岳门以出“出招无形,大道无边”为见,剑法缥缈,行云流水;玉虚宫讲究“固本强身,遁行成幻”身行轻盈,剑指偏锋;紫霄宫独研“剑气相随”为本,以气运剑,稳健扎实;太和宫的功夫讲究“行剑占位,连剑成网”的群攻为长。
思绪,回到了二十年前。
年方十一的独孤梓庸,第一次获得许可在师长带领下参观三大宗宫都在金顶上比武,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玄虚师兄和虚渊师姐。
年少的独孤梓庸站在金顶之上环顾四周,武当七十二峰凌耸九霄,且都俯身颔首,朝向主峰,宛如众星捧月,万山来朝。原来这金顶之上竟有这盛景,怪不得曾有诗曰:“七十二峰接天青,二十四涧水长鸣。此刻眺望远方山高谷深,溪涧纵横,身入其境,当真会有超凡脱俗之感。
再看场中的道长,白衣翩然,一柄青釭剑剑法灵动,青光闪烁,直刺中年道姑右臂,道姑竖起长剑,意在格挡,哪知道道长手腕一挑,剑锋向斜,寒芒直指道姑的右颈,剑光霍霍,道姑匆忙俯身躲避,正欲运剑反击,道长早有准备侧身回避,挺剑相争,两剑相交,铮铮作响。道姑重心不稳,心下一慌,待要收势,“当”得一声,剑已脱手,落在地上,胜负已分。
“多谢玄虚师弟剑下留情。”中年道姑施了一礼,自行退离场中。
“承让了。”这道长年方弱冠,面如冠玉,已掌握了玄岳门精髓——剑法缥缈,行云流水,他不是旁人,正是玄岳门下的梁玄虚。
“好!”四面喝彩之声不绝于耳。
此刻玄虚已是连续获胜利三场,获得了进入太和宫的资格。
……
玉虚宫的白虚渊先前已经得胜两场,片刻调息以后,再次回到场中。只怪之前独孤梓庸分心去看了别处风景,不知白虚渊也是身法精妙,剑意轻盈。
此刻出场与她比试的是紫霄宫的老道紫钰,紫钰真人白须飘动年纪着实不小。原因不外呼是因为紫霄宫强调以气运剑,稳健扎实,而内息自然是年龄越大越发深厚的缘故。
老道兀自运功将剑托起,溯雪剑在身前环绕,一片寒芒很是刺眼。白虚渊眼见老道身前白刃如霜,剑风作响,剑势不容破解,连忙反身绕向老者背后,长剑平削。老道微微一笑,丝毫不惧,气息激转,那环绕身前的剑势竟瞬间转到身后。白虚渊见剑招难破,索性在老者前后来回穿梭,变幻无常。玉虚宫的劣势在于,时间越久,内息耗废越多,越难坚持,如若不能速战速决,很快便会落入下风。
老道见白虚渊灵活巧妙,迎战机变,身形不容捕捉,剑光又闪烁缥缈,不禁有些急于求成,他急速施
力刷刷刷三剑,上左右三方向运剑疾攻。哪知白虚渊毫不理会,灵巧地向下翻了个跟头,待到老者准备运剑向下迅速找出破绽,回转长剑,平刺老者。
老者正欲变招,突然感到右臂一阵剧痛,只见右臂下方白衣已经染红。
“罢了,武当果然后继有人。老夫年岁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