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瞻有些噎住,一时间没搞明白魏延是真这么觉得,还是强撑面子。
“好,就算你和司马懿伯仲之间,丞相新丧,你有什么把握维持住我军士气?我父执政一十一年,他病故,连成都官吏都感到震怖,你如何保证前线士兵不逃亡?”
诸葛瞻毫不留情的说道:
“你不过是为了与杨仪争权罢了!”
“将北伐大军置于危险之地,只是将你废为民,已经是朝廷仁慈,不忍多添杀戮,你却觉得自己没错?”
诸葛瞻摇了摇头,只是觉得索然无味。
魏延咬紧牙关,涨红了脸,几个字从他的牙缝中挤出:
“丞相任用杨仪为北伐大军主帅,却将我这个征西大将军作为摆设!”
他重重的一拳打在栏杆上,丝毫不顾指节处殷红的鲜血。
“我是征西大将军,我也是丞相的司马!为什么让杨仪那个小人领军!”
“我虽然没有参与朝会,却也听说了杨仪的小人之举,他竟然用孝道来攻击你!”
“何其讽刺!我不被丞相信任,却在褒谷,为你而降!”
“杨仪小人被丞相任命为北伐军统帅,却在朝堂上欲至你于死地!”
魏延说完,恨得再度用拳头砸向栏杆。
诸葛瞻叹了一口,拉过魏延那血肉模糊的大手,毫不介意的用袖口轻轻擦拭。
“哎~文长叔,这浅显的道理连我都懂,你为什么不懂呢?”
“鸟儿是在天上飞的,鱼儿是在水里游的。若是将鸟丢到河里,将鱼扔到空中,会怎样?”
“我父病死,便需要一个撤退的人。”
“若是将大军托付给文长叔,你能遵从我父遗命将北伐大军带回吗?”
“杨仪难道便是获胜者吗?”
“成为领袖,首要便是能服于人。”
诸葛瞻不禁轻笑道:
“将军觉得,是你的性格能服于人,还是杨仪的性格能服于人?”
魏延虽然被说中,但却觉得将自己与杨仪相提并论,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发出一声哼声,便转过身去,看着那绿残红瘦的池塘。
诸葛瞻向亭外走去,吩咐着魏延的亲近部曲:
“将文长叔的金疮药拿来。”
等了些会儿,那亲兵急匆匆赶来,将金疮药递给了诸葛瞻。
诸葛瞻点头表示感谢,便向魏文长走去。
靠在栏杆上,将魏延的大手拿过,先是用袖口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伤口,将金疮药轻轻倒在魏延的伤口上。拽着干净的袖口,用力撕下一块布条,将魏延的伤口包扎好。
魏延的眼神先是诧异,再是感动,大手在诸葛瞻的脑袋上揉了揉:
“哎,你,你太早慧了!”
诸葛瞻不言。
魏延继续说道:
“我也喜欢像你这么做,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先帝在时,便是如此对我!”
“有人说先帝大仁似伪,你觉得呢?”
诸葛瞻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若是一个人伪装了一辈子,那这是他的本性还是装的?”
“何况,圣人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圣人。”
“纵然是父母子女之间,尚且不能说无一丝龌龊,何况是其他人?”
“一个人临终前所说的话才是他最想说出的话。”
”先帝临终前曾说: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能服于人。汝父德薄,勿效之。”
“这难道还不够说明一切吗?”
魏延哈哈的畅快大笑着,转身对着他的亲兵:
“魏壹,将我的两个儿子喊过来!”
引:
吴起之为将,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骑乘,亲裹赢粮,与士卒分劳苦。卒有病疽者,起为吮之。卒母闻而哭之。人曰:“子,卒也,而将军自吮其疽,何哭为?”母曰:“非然也。往年吴公吮其父疽,其父战不旋踵,遂死于敌。吴公今又吮其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是以哭之。”——《史记·孙子吴起列传》
有犯军令者立斩之,无所宽贷。每将临寇,辄求人过失而斩之,多者百馀人,少不下十数。流血盈前,言笑自若。及其对阵,先令一二百人赴敌,陷阵则已,如不能陷阵而还者,无问多少,悉斩之。又令三二百人复进,还如向法。——《隋书·杨素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