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南蹙眉,露出不忍的神色。
“你休息吧,我出去守夜,你可以把门窗反锁。”
“你……你们不许对我使什么花招!鬼压床什么的……”
“那是笨蛋吴佳弄错了。”图南罕有的没露出那副轻浮表情,只淡淡道:“我只是想,这次一定要保护好你。”
他弯腰捡起丢在地上已经被糟蹋到不能看的t恤,转身走出房间,关上门。
江珧睡得糟糕极了,各种奇怪的梦境纷至沓来,还偏偏就是没有那个能安慰她的洪荒与黑色巨蛇的梦。天刚蒙蒙亮,江珧实在没法继续睡了,爬起来头重脚轻,似乎是有点感冒。她蹑手蹑脚的检查了窗口和门缝,前一天晚上反锁门窗后放的头发丝还在,说明没有什么异物进来,心下稍安。
拥着薄被坐在床上,江珧觉得莫名惆怅。
就在前一天,梁厚还开车带她去买生活必需品,吴佳叽叽喳喳地帮忙选购,图南在桌上替她挡酒,每个人对她都很和善,江珧本以为自己来到一个很有同事爱的地方,可一夕之间,连他们是否是人类都无法肯定了。
抬头看看已全白的天色,江珧琢磨着锁门枯坐也不是办法,就算要辞职落跑,也得先想办法回到北京。权衡利弊,她拉开行李,拆开新的内衣和衬衫换上,鼓起勇气开门。
图南背靠墙坐在走廊里,一腿伸直一腿曲起,嘴里衔着半根烟,凹出一个电影里常用的忧郁造型。
他看来是守了一夜没睡,头发乱七八糟的,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递给她。
“来一根?”
“我不抽烟。”
“试一试嘛,奶油草莓口味的。”
江珧接过烟盒仔细一瞧,原来是盒烟草形状的棒棒糖。
“吸烟有害健康。”
图南的笑容迎着初生的太阳,散发出淡淡微光,看起来特别爽朗,即使心有警惕的江珧也忍不住晃了下神。
“既然醒了就一起吃早饭吧,你昨天晚上吃的就不多。”图南一口吞掉棒棒糖,站起身拉她下楼。
栏目组成员都在客厅,似乎在商量什么事,只听吴佳委屈地道:“我又不知道这次要找东西,谁会想到要拿着旗嘛。那么恶狠狠的凶我……”
梁厚道:“他发火是因为你用错了咒语,人心是很脆弱的,谁知道会吓出什么好歹?”
“我跟你们这群老怪物不一样,少一半血统效果差很多的!”
“好了好了,这件事过去就算了。旗子是必须要用的,麻烦骏驰跑一趟,把东西拿回来。”
一直很安静的剧务接话:“那我这就出发,速去速回。”
听着文骏驰出门,江珧默默计算了一下,就算有专机加专车接送,中间一刻不耽误,从这里到北京来回也得十个小时,不知道吴佳到底把什么重要物品忘在办公室,要劳师动众回去拿。
走下楼跟众人见面的瞬间,气氛有点凝重,在充足的阳光下,这一室男女看起来个个都很正常,任谁也想不到他们昨晚诡异的行动。
图南拿出果汁和面包,殷勤的招呼江珧坐下。
吴佳□□两声,眯着眼睛斜睨:“速度围观图编导川剧变脸,刚刚对我穷凶极恶的,珧珧一来就哥斯拉大变金毛犬,听说昨天为了安慰佳人还彩衣娱亲跳肚皮舞来着”
话音落下,图南脸皮厚不觉得,倒把江珧弄得挺尴尬。虽然目的不明,但从第一次见面起,图南对她的照顾就连瞎子都能看见。
江珧小口小口啜着果汁,鼓足了勇气问:
“今天要做什么?”
“今天啊,算是搜寻任务吧。”图南想了想说:“不过首先,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关于一个很悲惨很倒霉的哥们儿的故事。”
江珧皱眉:“不会是昨天、昨天那个……”
“你先听我说嘛。曾经……有一个很牛逼的哥们儿,他的老大在争地盘斗争中输给了另一个老大,这个哥们儿很不服气,于是就拎着斧子上门单挑。但很不幸,他被打败了,对方老大是个很阴损的家伙,不仅砍掉他的头,为了避免他复活,还劈开一座大山把头颅藏了进去。这个倒霉催的哥们儿找不到头,看不见也不能说话,暴怒之中以胸腹代替首级,拿起斧子,与看不见的敌人展开了永远的战斗。陶渊明描述过这个故事,叫做‘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砍掉他脑袋的就是黄帝,据神话描述,他的头被埋的地点是常羊山。”
看到江珧莫名的样子,图南抓了抓头说:
“唔,通过昨天各位栏目组成员的努力沟通,我们发现寿佬村这位半夜闲逛的哥们儿名字就叫刑天。首牢,大概是将他首级关押起来的意思,而常羊山就是今天的仇池山。今天我们的任务是帮帮这哥们儿的忙,看能不能把头找到还给他。”
“什么!难道昨天那个无头男鬼是刑天?!”江珧腾地一下站起来:“而且帮什么忙?你们的任务难道不是清除妖魔鬼怪吗?像美剧里演的,x档案、捉妖稽查科?”
图南呛咳几声,以极哀痛的神情望着她:“原来你这么看我们啊!拜托这世界上还有什么物种是比妖魔更需要保护的弱势群体?他们已经过得够悲惨了!如果非要安个名字,我更希望把这个团队叫做‘帮贫扶弱’小分队!”
吴佳插嘴:“而且说实在的,刑天也算是个上古神,归类到妖魔里挺委屈他的。”
“可昨天夜里那个明明就是个无头僵尸,什么神明会那副吓人的样子,还只在半夜游荡?”
“因为时间过去太久,上古神的力量都衰退了吧。”梁厚道:“小江你昨天看到他身上有层朦胧辉光了吧?那是神光,其实刑天白天也在这村里游荡,只是神力衰退,普通人在强光下看不见而已。”
江珧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不知对这群不靠谱的电视工作人员作何评价。
就在此时,文骏驰拿着一杆长长的旗子开门走进来。
江珧瞬间呆滞了。
办公室墙上挂得那面非革非布的怪旗!早饭还没吃完,从甘肃到北京一个来回!
见江珧直直盯着他,文骏驰为难地说:“这个,其实我是从摄影车上找到的。”
吴佳讪笑着敷衍:“呀哈哈哈,原来我带来了,只是忘记从车上拿过来而已。喂图南,快向老娘道歉!”
图南追悔莫及状:“佳佳,真是太对不起你了,一包鱿鱼片?”
“再加一包黄鱼干!”
“成交!”
江珧愤愤地看着这些连借口都懒得好好想的‘人’,隐隐约约的,她听到了喀拉拉拉的碎裂声响,那是她的世界观直接崩溃的声音。
带着这么长一根棍子上下飞机,临检工作人员都瞎了不成?而且文骏驰身上那股办公室焚香的味道,又怎么解释?
她想起学校毕业生讨论版上有句名词解释一直飘红加粗:
就业】――是一个人三观摧毁并再生的过程。
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