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大家睡得早起的也早,三四点天蒙蒙亮就起来干活,按理来说她原计划中的一上午是完全能把陶烧出来。
但现实和理论还是有所差距,和出了陶土后,刚给采集队的成员们轮流摸了一圈感受就扯出了一大堆的问题。
大家东一嘴西一嘴的提问,有些思维比较跳脱的孩子,甚至已经开始思考往能不能往陶土里加东西了。
挑挑拣拣把现在刚需的问题一个一个解答出来以后,陶土的湿度又上去了。
浓郁的晨雾覆着在装着陶土的木桶里,半个小时的功夫在陶土表面上积了半个指节厚的。
白藜到底没来几天,对这里的环境状况经验不足,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桶子里的细陶土都是过水洗过的,再添新陶土也不好添,何况添上了以后陶土又多出来了,剩下的还是得明天再用。既然都是明天再用白藜干脆找人把这一桶陶土拎回了部落,等着明天干些了再添点水就是了,反正都是要和两桶泥的。
折折腾腾重新和完陶土晨雾才终于散了去,等教着大家挨个做了几个传统形状的陶罐,陶缸,陶锅,陶碗后,竟然已经过了半个上午了。
剩下的装窑和烧陶都是最重点且最不好用语言描述的步骤,白藜也是实在走不开。
等着手把手教着采集队把这一炉窑烧完以后半个下午都没了,好在雪说了其中一个地点离部落较近,这样来回勉强也够用。
摧毁了白藜原本计划的这一炉陶器,不知道是这回火候比较好还是因为摆放比较稀疏,出陶率可以说是大大提升,足足烧出来一半完好的陶器。
出来的成品有两个大肚子的陶罐,一个大号的陶锅,三个小臂高的陶缸,四个小勺子,和一个巴掌大小的陶碗。
这些陶器散发着棕红的颜色,表面依然粗糙,但是没什么孔隙,掂在手里沉甸甸的,拿指节一敲当当当的响,看着质量要比上次的成品好上不少。
白藜把出炉的陶器挨个展示给采集队的成员们传看,在大家的兴奋中站在陶窑旁边虚空拍了拍窑顶,艰难地用仅有的措辞进行了一番夸奖勉励,然后就赶紧找了个借口把他们赶去采集部落周围的可食用植物。
折腾了大半天终于腾出时间去看地形了,照例是雪在前方带路,他这个人很实在,既然他说了距离不远,那是真的不远。
两人一起走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左右就到了,主要是白藜走得慢一些。
这地儿很偏,一看就不是采集队平时会经过的地方——因为活动范围固定,大家平时经过的地方痕迹非常明显。
雪这次带白藜看的地形是一个隆起的土包,这地方没生几棵树,草倒是长的很密实,不过都不太高,才到人的半腰。
在这个什么动植物都比现代世界大上不少的世界里,白藜估摸着这些草可能也就相当于现代的车前草点地梅之类的贴地植物或矮草,不然没道理到了秋天都长不高。
蹲在土包跟前伸手扒开密密扎扎的草丛,眼前出现一片潮湿的黑色泥土。
白藜伸手在地上按了按,又捏起一点黑土掐在指尖碾了碾,有一定的粘度,而且最重要的是这片土地摸起来很实,并不是浮在上面松松散散的状态。
要说种地,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要挖窑的话是需要土地有着足够的支撑力的,这种压的实实的倒是正好。
这土包只能算个小土包,不过这要看和什么比,和别的土丘比肯定比不了,但要是做窑炉的话却恰到好处,甚至大了些。
白藜站起身来拍拍手,转头看向雪,“就这里吧,不用去别的地方了,这儿的地形差不多,最重要的是离部落近,挖窑可不是小工程,离得近一点大家都方便。”
雪自然不会有意见,于是冲着白藜点点头,表示着自己的赞同。
事情出乎预料的顺利,用了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少的时间解决了这项麻烦的前置条件,白藜感觉轻松不少。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入冬前应该还能干不少别的事情。
说起来昨天晚上部落里这几天第一张鞣制好的兽皮也出来了,那是一张黑色的,粗糙的不知是从什么动物身上取下来的皮子。
不是什么好皮子,因为除了白藜以外谁也不确定这个法子到底能不能行,大家都不舍得用太好的皮子。
在经过鞣制后这张粗糙僵硬的兽皮又重新柔软了下来,虽然依旧粗糙,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东西还长在那兽身上的时候就这么粗糙。
柔软的、温暖的、可以储藏更久不会腐烂的兽皮在这个时代是神话传说中才会有的东西。
部落里的两位巫医都可以想象到等到秋末部落集会的时候这些仿佛还长在动物身上的柔软皮毛,可以为部落里换取多少重要的生活用品。
当时在场的除了白藜以外的每一个兽人都可以想象到它的价值,无论是自己使用还是用以交易它都将带来巨大的好处,这种想象让大家对于带来这项技术的白藜都更加的狂热起来,这也就是为什么昨天火会那么好说话的缘故。
定下了炭窑的位置,白藜放下了心里的一大担忧,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回去的路上难得主动问了点部落里的八卦。
她平时不太问这些,倒不是不好奇,主要是对不上人也对不上名字,部落里重名的还多,一个八卦听下来大多数时候的感受是听不懂,听都听不懂那能有什么乐趣,所以听了两个之后她就不再听了。
今天心情好难得想要聊点闲嗑,结果聊来聊去听不懂到最后还是听不懂。
两人一路回到部落的时候天已经快要彻底黑掉了。
现在的天黑的其实不是很早,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回来这么晚的。
但这条路实在荒僻,光线明亮的时候白藜跟着走到没觉得什么,太阳略微开始落山,光线逐渐开始昏暗的时候,这条道路就变得格外难走起来,加上一整天也没有什么正经休息的时间,体力确实开始跟不上了,行进速度就难免开始缓慢起来。
雪为了照顾她的速度放慢了脚步,两个人才磨磨蹭蹭的走了这么久。
回到部落的时候大家正在吃晚饭,气氛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白藜多看了两眼才注意到大家正在传看今天做出来的陶器。
上一炉陶器做出来的时候部落里其实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但那个时候大家没有表现出如此的热情,大概是因为上次做的陶器太迷你了。
那一炉的陶器拿在白藜手里都称不上大,放在这帮身高体壮的兽人手里看起来甚至更像是小时候扮家家酒使用的塑料玩具,虽然让人惊奇,但实在没什么实际用途。
这一次就不一样了,这一次是按照实际用途估计着捏出来的,一个个都是货真价实可以使用的。
白藜看着这些兽人神情堪称痴迷的用手去抚摸着陶器那有些粗糙的表面,这些陶器的表面虽然比不上石器的光滑,但却远比石器要来得更加圆润,其深度、承装能力和制作难度也远不是石器可以比拟的。
她实在掺和不进这种邪教一般的狂热气氛里,想要跑过来交流的兽人都被她装着语言交流沟通尚且存在一定障碍的样子比划着赶跑了,格格不入的缩在晚间固定的地方吃完了饭白藜就赶紧逃回了自己的山洞。
外面的气氛热烈到让她甚至感到格格不入的自己坐在那里就是一种尴尬,这种感觉驱使着她一分钟都不愿意在下面多呆。
回到山洞里,白藜发现前几天种着的发光植物已经活了,这种植物的生命力相当的顽强。
她移栽它们的时候也没上什么心,种得相当随意,可这些家伙们是异常的争气,虽然这么短的时间内因为移栽而被掐掉的发光花朵还没能重新长回来,但已经开始冒花苞了,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些发光植物就可以发挥自己应该发挥的作用了。
转回卧室里躺在兽皮上准备睡觉,因为山洞的距离离下方够远,外边大厅的喧闹传不进来,没有外来的影响白藜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的很早,少见的连狩猎队都还未出发,白藜下来的时候史无前例的受到了全队的热烈招呼。
这不是说她平时有多招人嫌,主要是来的时候语言一直不通,大家也就没凑上去多说过话。
后来大家隐隐意识到雪似乎教过她不少部落语言以后,到了最该狂热的新发现的食物来源的时候白藜又晚出早归的,吃完饭就回山洞,大家情绪最兴奋的那几天都抓不到她人,后来情绪慢慢平复下去也就逐渐回归了正常的生活。
这次是兽皮和陶器两件事堆到了一起,大家上头的情绪都还没缓过来,白藜又正好撞上了,自然就收获到了过分的热情。
这份热情过分的白藜甚至感到了浑身的不适,那种不知道该说什么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的感觉缠绕着她,让她恨不能拔腿就跑。
好不容易顶着张笑脸熬到了狩猎队出门,白藜在心里发誓,这几天再也不早起了!
今天主要的工作还是处理炭窑的事,按理来说白藜一共就带着大家烧过两次陶,多少也应该再去看他一两次确保大家都能上手,但碳窑那边实在是不能往后拖,所以今天还是甩手给了采集队的一帮新手。
碳窑肯定不可能只靠她和雪两个人来挖,走之前白藜点了采集队里三个看着身板最壮实的小孩走。
如果可以的话白藜也不想雇用童工做这种重体力劳动,但采集队里身子骨最硬的除了雪以外看起来就是这几个孩子了,条件实在是不允许她的道德发挥。
挖窑比造窑好就好在白藜的水系异能能发挥出一点作用,她当初建房子的地基也是靠水系异能能挖出来的,这不像捏泥巴那种活,只能靠手工一点一点的来。
到了地方白藜先带着四个人用石匕首削了五根笔直的木棍出来,又找了大小差不多的石片子拿树藤绑上,做了最简易最简易的锄头。
也是实在没办法,现在真的是要什么没什么,不管想干啥都得先爬一爬基础工具树,工作量动不动就在奇怪的地方突然增加。
白藜绕着这个不大的土坡走了一圈,在一个相对平坦的斜坡处拿雪的锄头画了个圈,这个位置地势不低,比较干燥,最重要的是通风,是这个土坡上最合适的位置了。
从这里下手,白藜小心的控制着水刃,沿着自己所画的范围切下去,也不敢切的太过深入,怕切到的位置不对挖到一半再搞出个塌方。
连甩了好几个水刃将洞口的土块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再由雪他们用锄头和垫了叶子的藤筐配合着把土掏出去。
这样的效率远比单轮锄头要快得多,白藜小心的控制着炭窑内的空间,防止着出现意外塌方的情况。
到了下午收工的时候白藜从炭窑里爬出来看了一下,竟然把小半个土坡下面的部分都挖了出来,如果之后能继续照这个效率下去三天之内应该就能把这个炭窑挖出来了。
今天收工的比较早,毕竟是重体力劳动,就是白藜这个没上手的,用了一天的水系异能也觉得恨不能就地一躺就睡在这里。
要是再干下去,几位身体素质优秀的兽人还好,白藜是真的走不回去了。
因为实在不想让人把自己背回去,加上也确实没多少力气可以调动水系异能了,再干下去效率也提不起来了,于是白藜才大手一挥,宣布收工。
磨磨蹭蹭的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部落,白藜先检查了一下那十几只蚕茧,挨个翻了一遍发现没什么不对才安下心来。
现在已经有了陶锅,甚至雪已经教会了部落的人如何使用陶锅煮东西,按理来说蚕茧也已经可以处理了。
但白藜现在实在倒不出手来,交给别人做又不太放心,所以这些蚕茧就只能先堆在这里放着,只有等炭窑的事情告一段落,才能腾出时间来料理它们。
之后的时间里不出所料,三天之内炭窑就被挖的差不多了,在洞口附近留了四个烟筒和一个观火口以后,炭窑就可以正式开始尝试投入使用了。
因为这个时候的工具实在不给力,砍树的石质斧子用着并不顺手,大家的效率都称不上高,所以炭窑搭乘到真正开始使用的中间时段里白藜突然就闲下来了。
这倒是正好方便了她把部落里的那十几只蚕俑给处理了,这些东西也不能一直放着,早整完早用上。
雪作为采集队里最大的壮劳力现在肯定被安排去砍树了,所以难得没在旁边给白藜打下手。
白藜报了一个这几天采集队出品的陶锅——事实证明他们确实掌握了这项技艺,虽然出品率还不高,但做出来是没问题的。
毕竟是兽人制作的陶锅,这些锅的大小基本上就是陶泥支撑力的极限了。
白藜也是今天才注意到的,这两天没抽出时间来去看,今天看见了还吓了一跳,说实话这不是一件好事,陶器本身也不是多结实的东西,而且这种手工制作的粗糙陶器被烧裂的风险很高,越大的陶器越难受热均匀,越容易被烧裂,趁现在发现的早她赶紧把采集队里的负责搞陶器的人挨个说了一遍。
这几天做的陶器其实碎了不少,只是大家找不到缘故,现在让白藜这么一说,一个个终于弄明白问题出在了哪。
白藜现在手里抱着的这只陶器就是这些天里烧过一次还没碎的幸存者,把锅子架在石头上,底下点上火,往里添上水,开始等就可以了。
水热了把蚕茧扔进去,陶罐里的水肉眼可见地变得些微的浑浊起来,等到锅里开始往上冒起细碎的小气泡就算是差不多煮好了。
煮好的蚕茧要么找了线头开始抽丝,要么整个扯开。
抽丝这个做法实在太细太费时间,白藜选择把蚕茧剥开,里面半个巴掌大小的蚕俑被她扔在了手边的陶罐里,这东西用油炸了肯定好吃。
雪走之前白藜在地上画了个图纸,让他看着帮忙做了一个大半米的弓形木撑架,这些被剥开的蚕茧一个一个的被拉扯开来,绷在了架子上。
这样处理出来的蚕茧依然还是生丝,里面还是会有丝胶的存在,这些丝胶可以通过用肥皂水清洗去除。
但问题就是没有肥皂,简易的肥皂其实并不难做,但问题是原料中的胰腺实在是供不上来。
最近狩猎到的所有猎物身上的胰腺脑浆全部拿来处理毛皮了,根本匀不出来,所以肥皂的事情白藜虽然惦记过,但是始终一拖再拖,没机会做。
所以这种生丝暂时也就凑合着用了,生丝各方面肯定比不上熟丝,再加上这些蚕丝片虽然大小可观,但数量确实跟不上,想拼一条蚕丝被都拼不出来。
做衣服那就更别想了,现在压根就没那个技术。
所以这么掰着指头一算,白藜突然发现自己费劲巴拉的把蚕丝弄出来好像也没什么用,先前想的所有全都做不到,折腾了一轮,白忙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