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毕竟比起国家兴衰,我更在意华生洋行能走多远,越是乱世,越想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啊。”刘长生长舒一口气,“既然这样,我说个你能听懂的,疏影人呢?”
“他吃完饭就出去了,带着剑,有两护卫悄悄跟着。”侍女回答。
刘长生听罢,轻叹道:“我是前世修来的福分,生了这么一个有能力又有志向的好儿子,但我希望的是他好好读书,进大学堂深造,把西洋人玩钱的厉害手段都给我学过来,将来继承这洋行和几个重工,让他习武只是为了强身。结果现在倒好,他是全心全意要上战场,当个军官。”
“我听少爷说过,他说他要考武科,还说什么夏皇对军队改制,炁金属科技日新月异,现在正是机会。”侍女柔声说道,“具体的奴家不懂,但好像也不是坏事。”
一声刺耳的响声在耳畔炸裂,玉色琢满花纹的茶杯砸在一旁裂了个稀碎,滚烫的茶水和茶叶在木头地板泼洒出剑一般的弧形痕迹。
侍女吓得连声道歉,双手颤抖着拿起抹布开始收拾,以至于碎片刺破了她的手指,红惨惨地染了一片也不敢出声。
“不是坏事,那我这里是坏事咯?”刘长生攥紧拳头满脸通红,他半响才缓过劲来,顺了顺气,干巴巴的手掌捋了捋胡子,“那些嚼笔杆子的文人骂我是国贼,他们懂什么?洋行要不赚钱,工人的工资、洋技师的聘金从哪里来?国外的技术都是天上掉下来的?若不是我殚精竭虑四处斡旋,热脸贴冷屁股跟那些西洋鬼子说好话,江松哪来的一座座重工厂?指不定现在一杆枪都生产不出来呢!”
头发半白的中年男人在半空中挥了挥手,看上去比刚刚跟人谈完生意时还要疲惫。
他继续说道:“是,确实不是坏事,以那孩子的能力,当个官不难,上流军人下流商,都这么说。但武术练得再好,那什么炁再高又有什么用?战场上洋枪洋炮不长眼的,挨着脑袋就是死。况且现在炁金属科技在发展,武器杀伤性越来越大,我是不想哪一天里忽然失去这个儿子啊。少年人性子烈我理解,洋行的路都给他铺好了,为大夏制造武装不也是爱国么?他为什么非得走自己的路不可——李秘书,你来一下。”
“老爷,您叫我?”
说话的是一个白发半参的中年人,五十出头,他微微弓着背,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疏影现在问你要钱没有?”刘长生垂眼问道,目光里却藏着刀。
“问了,就跟老爷您预料的一样,但我没给,其他地方我也关照过了,他在哪里都拿不到大笔钱。”
李秘书拍胸脯保证。
“那就好,按那些个武术家的话,现在他练武应该快到了关键时期,需要那什么引子。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许给他机会,哪怕硬拖,我也要把他拖在刘家,等到再大些,他也该醒悟过来。”刘长生点了点头,“我是真后悔,给他请了那些个在战争里立过功的武师,这报国之心再热切,还能有命重要?”
他悠悠的声音在牛角阁前打着转,门头上那副写着“铁血丹心”的牌匾在日光下愈发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