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可观随便找了一家酒楼坐了下来。
正月初六,酒楼的生意一般。
酒楼里面摆放了十几张桌子,只有三四张桌子旁坐的有人。
酒楼小二领着陈可观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
随后就将一本菜单递给了陈可观。
趁着陈可观看菜单,小二拿起茶壶把陈可观面前的杯子洗了洗,然后给陈可观倒了一杯热茶。
“客官,您要吃点什么?您说,我记着。”兴许是要经常跑动的缘故,小二穿的不厚,甚至两只袖子都撸到了胳膊肘。
陈可观在菜单上打量了一下,然后随便指了几道家常菜。
辣椒小炒肉、爆炒花菜,外加一壶酒一碗米饭。
这个世界的酒有些淡。
比前世五十三度的白酒差得远了,但是以他的酒量还是喝不了多少。
当然,一壶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毕竟,他现在也是九品感知境界的精神力修行者了!
不多时,酒楼小二端着酒菜上来了。
“客官,您的酒菜上齐咯。”小二热情地说道:“有什么需要,您随时差遣。”
陈可观笑了笑:“暂时没什么需要你的地方了,你先去忙吧。”
“好嘞!您慢用。”说完,小二将手里的抹布搭到了肩膀上,然后朝酒楼大门走去。
小二走后,陈可观便端起了米饭。
喝酒前先吃点饭菜,胃肠不会那么难受。
饭菜都是些家常味道,没有说多好吃,但是也难吃不到哪里去。
就是这个酒,有些神奇。
喝起来微甜,回味却一点都不腻味,反而感觉喉咙很清爽。
说明这个酒水里面的糖分恰到好处。
糖若是多了,会导致酒水过甜,没有酒味儿,而且喝多了会感觉有些腻味。
糖若是少了,就压不住酒水本身的辛辣味道。
陈可观虽然不懂酒,但是也能喝出来其中妙处。
“小二,你这个酒叫什么名字啊?”陈可观朝站在大门处的小二高声道。
小二闻言,转过身子笑道:“客官,您是第一次来吧?”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陈可观有些疑惑。
“若是老顾客,怎么会不知道‘一壶春’的大名呢?”小二笑呵呵的说道。
陈可观看着小二,又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酒壶。
青色壶身,盛酒的杯子也是青色的,就连酒液也是青色的。
“青壶,青杯,青酒,不愧是一壶春啊!好名字!”陈可观赞道。
“刚刚给您上的仅仅是一年期的一壶春,若是十年期、三十年期的,那味道才叫好呢!”小二自豪道。
“你们这里还有这么长年限的酒啊?真是难得。”陈可观赞道:“要是遇到我这样的老饕,估计早就下肚咯。”
“哈哈……这样的酒水确实没有几个人能够忍住,就连我们老板前段时间因为喜事都开了一坛呢。”小二笑道。
“哦?什么样的喜事值得饮这样好的酒水啊?难不成是老板嫁女?”陈可观好奇道。
“二十天前,女帝登基。此番盛事,自当浮一大白啊!”一个中年男子闻言走了过来笑着接道。
小二见状,笑道:“这就是我们老板了,您先跟他聊,我还得去门口拉客呢。”
陈可观看向中年男子。
只见他穿着朴素的青色儒衫,一双眼睛好似湖水,深不可测。脸色很白,却不是那种苍白。头发束起简单的发髻,挺翘的鼻子下面的胡子都修剪得十分整齐干净。
他一只手放在胸前,另外一只手负在身后,脸上笑容恬淡。
这哪里像是酒楼老板啊?
说是书塾先生都不足奇。
陈可观站起身子,然后抱拳笑道:“老板可用过餐?”
儒衫男子笑了笑:“未曾。”
“若是不嫌弃的话,一起喝点?”陈可观伸出手掌指向旁边的座位,示意他坐。
儒衫男子笑道,“在我的地方,还让公子请客,那怎么好意思呢?”
陈可观笑了:“今日能饮这一壶春,是我的荣幸!今日能认识老板,更是缘分。”
“好,就凭公子口中的这个缘分,我也得坐下来跟公子喝上两杯。”儒衫男子坐了下来。
陈可观随之坐下,然后拿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
酒香怡人,二人皆忍不住深深嗅了一口。
儒衫男子看着陈可观笑了起来:“公子也爱此道?”
“如此风味,不爱的恐怕没有几人吧?”陈可观也笑了起来。
“说起味道,除了这酒;我最喜欢的还是除夕之夜到处燃放的爆竹烟火味。”儒衫男子笑道。
陈可观闻言,脸上露出深以为然的神情:“老板真是说到了我的心头好啊!在下最最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爆竹燃放之后,追着散去的烟去闻。”
“这是每年过年时最喜欢做的,可惜这人越长大也不想动了。”
“回想起来,已经好几年未曾闻过烟火味了。”
老板闻言笑了笑:“公子如此,我亦如是,天下人皆如是。”
“如此,如是,缘分,缘分啊,干!”陈可观举起了酒杯哈哈大笑道。
中年老板见状,举起酒杯与其相碰。
不分高低,只管饮酒。
一杯饮尽,陈可观握着筷子夹了一块儿辣椒炒肉,随后道:“这酒水真是极佳!可惜这菜就有些入不了眼了!”
“小二!”陈可观高声道。
“客官,来嘞!”小二吆喝着跑了上来。
“不知道客官有何吩咐?”
“我要点些菜。”
“好嘞。”小二递上了菜单。
陈可观从上面点了些花生、毛豆,外加二斤牛肉,一盘酸辣土豆丝。都是下酒用的。
儒衫男子见状,笑了起来。
“看公子这般点菜,公子也是会喝酒的啊!”
陈可观闻言也笑道:“如此好酒,配上辣椒花菜,实在太过浪费!”
儒衫男子笑道:“公子说的是。”
随后他转头看向小二:“我与这位公子一见如故,所以今日的酒菜全部免单,等下记得跟账房说一声。”
小二笑道:“好勒,我马上就跟账房那边说。”
对于他来说,老板所做的事情他早已经习惯了。
他们这个老板平日里最喜欢结交朋友。
平日里免单,请客之事早已经司空见惯。
是以,来酒楼的大多都是些老客户。
不知怎地,老板这样做生意。
这店里非但没有亏损,反而每个月盈余许多。
小二有些不太理解。
账房倒是想给他讲讲,可惜他脑子实在太笨。
对于算数之类的东西实在是头皮发麻。
小二转身欲走,陈可观起身拦住了他。
“今日是我请先生喝酒,怎能让先生破费?”陈可观本想喊他老板,但是看到他的打扮,先生这两个字估计是最适合的。
老板听到他这个称呼好像很受用,也没拒绝。
“公子如此说确实有些道理,但是这里可是我的酒楼啊,若是真让公子请客恐怕别人都要说我抠抠搜搜了。”儒衫老板笑道。
一旁吃饭的几桌客人闻言,皆哈哈大笑起来。
“齐老板就是这样的人,热情!”
“是啊,最喜欢齐老板了!”
“去你大爷的,齐老板又不是玻璃!”
“老子也不是玻璃好不好!”
“那你喜欢个球啊!”
“老子是说喜欢来齐老板这个酒楼!”
……
听着他们的谈笑吵闹声,姓齐的儒衫男子双手悬空虚按了一下。
众人见状,皆哈哈大笑着坐了下来不再言语。
“诸位,今日齐某认识了一个好朋友,所以我决定今晚的酒水都由我请!”他笑着大声道。
众人闻言,皆起身喝彩。
“齐老板大气啊!”
“不愧是齐老板,就是豪爽,果然是我喜欢的人!”
“齐老板万万不可啊,这个月您都免了四五次酒水钱了!”
……
众人听到这番话,一个个神色都有些变化,马上就有人开口推辞起来。
“齐老板,这回还是算了!”
“是啊,齐老板,你再这样我们以后还怎么有脸来啊?”
“齐老板,让我们自己来吧。”
“吃了好几次白食了都,我这老脸都要羞红了。”
……
齐老板闻言,神色依旧很自然,脸上仍旧是淡淡的微笑:“诸位若是执意要如此,我齐某人自然不会强求。不过,我再请诸位每桌一坛一壶春,诸位这总可以卖我这个面子吧?”
“好!”
“齐老板盛情,我等记下了。”
“多谢齐老板,不亏是我王天霸仰慕的人!”
“王天霸,我说你小子,一会儿喜欢一会儿仰慕的;下次齐老板见到你,肯定得绕道走!”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看着旁边的胖子笑道。
那胖子闻言也不生气,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线。
齐老板闻言笑道:“都是玩笑话,齐某人自然不会介意;诸位还是赶紧入座吧,等下菜肴都要凉了。”
众人闻言,都坐了下来。
陈可观亦如是。
他叹了口气:“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人。”
齐老板笑道:“怎么?很奇怪吗?”
陈可观笑道:“你不觉得自己奇怪吗?”
齐老板回道:“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些奇怪。”
“齐先生,我觉得你好像跟这个世道处处不同,显得格格不入。”陈可观再次称了一声先生。
“先生,这二字我当不起!本人姓齐,字浩然!”齐老板笑道:“叫我齐浩然或者齐兄即可。”
“齐浩然,好名字!在下陈可观!”陈可观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齐浩然见状,同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说说哪里不同吧?”齐浩然放下酒杯笑道。
“世人皆为了碎银几两奔波劳碌一生,有的为了房子,有的为了妻子孩子,但是我看齐先生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些外物。”陈可观轻声道。
这回陈可观称呼他先生,他没有拒绝。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你觉得我缺银子吗?”
陈可观笑了笑:“你当然不缺,但是谁会嫌弃银子多呢?”
齐浩然笑道:“说的有理,没有人会嫌弃银子多!”
“所以我好奇齐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做!”陈可观问道。
齐浩然看着陈可观,然后低下了头,随后抬起头说道:“我刚刚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我这个人乐善好施吧?”
“仅仅如此而已?”陈可观笑了起来,“这样的话,先生自己信吗?”
“若说还有别的,那大概就是我这个人比较喜欢交朋友吧。”齐浩然笑道。
“若是如此说,我信!”陈可观将二人面前的酒杯倒满,然后继续道:“能与齐先生做朋友,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齐浩然摆了摆手,“陈公子谬赞了,我哪里当得起啊!”
“为‘朋友’二字喝一杯如何?”陈可观举起了酒杯。
“好!”齐浩然亦如是!
……
二人聊了一会儿之后,小二端着酒菜上来了。
“公子,掌柜的,你们吃好喝好,有事叫我!”说完,他再度退下。
“等一等,这大过年的又没什么人,急什么?喝一杯再去。”说着,他拿起酒壶给小二倒了一杯。
小二笑呵呵接过,一口饮尽。
“好酒!好酒!”他笑着往大门而去。
随后,齐浩然又给陈可观满上。
“陈公子,我知道你刚刚有些话没有说完!”他笑了笑。
“齐先生猜出来了?”陈可观笑道。
“有些疑惑,所以想听陈公子说说。”齐浩然笑道。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这样的人才对,齐先生很是奇怪!”陈可观还是说出了心中想法。
哪有人这样做事的呢?
真的没有一丝欲望?
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还是说有其他的猫腻?
他很好奇!
齐浩然闻言,脸上笑容敛起。
“二十几岁的时候,我就攒到了万贯家财;那个时候我应该是意气风发的,但是我没有!”
“非但没有,我还感觉很空虚很无聊!”
“人生短短几十载,难道就这样混过去了?”
“我实在不想过这样的生活,所以我开始想着去做一些有趣的事情。”
“我寻遍名山大川,拜师开始练气修仙!”
“后来去往西方佛国参悟佛陀涅槃。”
“再后来打磨身体想着习武入圣。”
陈可观听到最后,眼里全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二十余岁万贯家财,随后修仙参佛习武,这样的人生……
“齐先生说了这么多,都做到了?”他震惊道。
齐浩然摇了摇头:“这些路随便一条都难走得要命,更何况三条!”
“蹉跎十余载之后,我觉得这一辈子还是很无聊,后来我开了这间酒楼。”
“我发现还是跟人间人打交道最有意思。有豪侠公主的爱情故事、有相濡以沫的江湖儿女、更有朋友间的推杯换盏!”
陈可观闻言,沉默起来。
“怎么?知道我的答案反倒有些不开心?”齐浩然笑道。
陈可观摇了摇头:“人生当如先生这般活着!”
“哦?”齐浩然疑惑道:“你也喜欢我这样的生活方式?”
陈可观摇头:“能见到这世界上那么多风景,这才是人生的意义!”
“如果活着每天重复同样的事情,每天为了活着奔波劳碌,每天像一个骡子一样围着磨盘,那样的生活太无趣了。”
齐浩然闻言笑容敛起,点了点头郑重道:“这么多年,陈兄弟是第一个这样说人生的人!”
“以前的我就像一个骡子,赚钱是这样、修仙是这样、参佛习武亦是这样!”
“人活着,自由最重要!”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然后把面前的酒水一饮而尽。
陈可观给他满上之后,端起酒杯:“敬齐先生,敬人生,敬自由!”
齐浩然笑了起来:“敬陈兄弟,敬人生,敬自由!”
……
从酒楼离开之后,陈可观有些晕乎乎的。
这一壶春果然不同凡响。
平日里在皇宫喝的酒水都不能让其有几分醉意,这一壶春却难得让其醉了。
头重脚轻,脑袋却还是清醒的。
没有想吐的感觉,这种感觉最是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