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有一瞬的凝滞。
文鸳的目光猛地射向袁韶的银色袖子,那袖子干干净净,不染尘埃,哪有什么灰?
霍祈分明是故意找借口亲近世子!
文鸳终于不再装作看不见霍祈,她的视线越过袁韶的肩膀:“原是霍姑娘。哦不——霍大人。”很有几分阴阳怪气的意味。
“是我。”
霍祈手从袁韶身上弹开,挑眉看向文鸳,“这就怪了,你既已和世子行了礼,何故不同我行礼?不是识得我的身份吗?”
文鸳一噎,俏脸生出几分薄怒:“你——”
德安公主和霍祈一向不对付,她方才对霍祈视而不见,也正是得了公主的吩咐,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只是霍祈一向和气温驯,却不知这何时变成了个刺头儿,先是故意亲近世子,现下又要她低三下四地同她行礼?
她也配?不知道打狗也要看主人吗?
想到这儿,文鸳梗着脖子,迟迟不动。
霍祈摸了摸头上的发簪,煞有其事地叹道:“公主身边的婢子便是这样学规矩的?都说有其主必有其仆,今日这情形若被旁人看去了,说不定还会猜疑公主德行有失。”
一番话阴阳怪气,刻薄奚落,惹得松萝眼中都露出一副见了鬼的模样,霍大人这是杨尚仪上身了?
紫檀倒是面色平静,只作不知。
袁韶狐疑的目光在霍祈身上盘旋了好几圈。
霍祈先是主动替他掸灰,又故意激怒文鸳,这做派,倒像是他后院里那些拈酸吃醋的通房。可霍祈如今是什么人?心性狡诈阴险,闹这一出,莫不是想挑拨他和德安的关系?
他不禁失笑,德安虽然骄纵任性,可偏偏从小就对他唯命是从。霍祈打的算盘,注定要落空了。
“好了。”他将手背到身后,“文鸳,你该和霍大人行礼,这是你失礼在先。”
袁韶神色温和,面上没有丝毫责怪之色,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文鸳敢狐假虎威地和霍祈叫板,却不敢驳了他的面子,闻言,只好扁了扁嘴,朝霍祈屈膝草草行了一礼:“奴婢见过霍大人。”
霍祈扫她一眼:“罢了,起来吧。”
文鸳飞快起身,眼神却是彻底将霍祈恨上了。
等她将此事告知公主,看霍祈能嚣张到几时!
她也不敢再耽误时辰,只咬牙道:“世子爷和霍大人随奴婢进去吧,公主想必已等得急了。”
先前有道士引路,马斐和禁卫军已绕道后门安置行囊和马匹,紫檀先一步去后院落脚的厢房收拾箱笼。剩下的三人——袁韶、霍祈和松萝,则由文鸳引路去拜见德安公主。
踏进太贞观观门,绕过正中的观音殿,是一座莲池。沿着殿后长廊缓行半盏茶的功夫,便进了一处宽敞的院子。
这院子和观中的其他屋舍分隔开来,虽远不如宫殿绮丽,可其间花攒锦簇,百卉含英,全然没有道观的萧条古寂,倒更像是富贵人家的花园,颇有意趣。
文鸳指着院中唯一一处静室:“世子爷,这便是公主的住处了。”
袁韶点了点头,往静室而去。
霍祈正要跟上,文鸳却欺身一挡,眼里露出一点得意:“霍大人,在公主召见前,您只能在院子里等着。”一甩袖子,跟在袁韶身后走了。
霍祈停步驻留,看向两人离开的背影。
不远处,静室里似乎有人听到了外头的动静,急不可耐地推开门。
那是一个娇媚可爱的少女,双眼黑白分明,穿一件金色纱衣,因着步伐急促,全身环佩叮当。
她径直扑向门前的袁韶,挽着他的胳膊往屋子里带:“表哥!”
袁韶拍了拍她的头:“德安,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副模样若是被外人看到,又该闹笑话了。”
德安公主撅嘴娇嗔:“谁敢笑话我?谁笑话我,我就拔掉谁的舌头!”
她说得发狠,面上却是全然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