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他们从没有放弃过这个作弄对方的机会。慕容光曾经被迫去御膳房偷贡酒、穿花裙子在御花园里跳舞、往赖床的四皇子慕容旦被窝里塞青蛙……余玥曾经被迫偷太傅老先生的戒尺、往长公主胭脂里掺辣椒粉、弹奏古曲“问情”……
不要小看弹奏“问情”这件事,因为这个,余玥被英王妃狠狠教训了一顿——小小年纪,竟敢弹奏淫词艳曲!然后她第二天进宫,又把慕容光狠狠教训了一顿……
小小木船,承载了这对欢喜冤家的无数快乐往事。
今夜余玥又要玩这个把戏,慕容光心情沉重,不欲陪她胡闹,可见她一路摸进来也颇不容易,不好扫她的兴,便故意把手一摊:“外面可有一大群内官侍卫,你打算怎么办?我可不想被人说是夜游神。”
余玥不说话,抱起手臂,右手食指敲着左边大臂,将慕容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直盯得他心中发毛。
“嗯,还好,挺瘦的,应该不重。”她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悄声道,“进得来,自然出得去。只要你保证,别吓得吱吱乱叫。”
“喂,你要干什么?”慕容光警惕地望着她。这家伙可是什么坏主意都想得出来的……
话音未落他便被某人一把拽住胳膊,拖到窗边,下一刻已经身子一轻,双脚离开了地面,骇得他险些叫出声来。视线里最后一个画面是明仁殿黑黝黝的屋顶急速从脚下掠过,在他们身后迅速退去。
寒风在耳边呼呼刮过,比他矮一个头的少女力大如牛,背着他在宫墙间辗转腾挪,飞驰如风。
慕容光恍惚身在云端。从晋国归来,他刻意过着清寒简素的生活,提醒自己无时无刻不要忘记,死难燕人的仇恨,母亲委身仇敌的屈辱,还有重振燕国的抱负……可是这一刻,风从耳边吹过,少女的发香萦绕鼻端,他忽然想闭上眼睛,偷偷喘口气,就这一下子,也是好的。
三年很快过去了。
又是立冬。这一天,慕容光早早便结束了朝堂议事,回到明仁殿。自他即位以来,每日只忙于国政,宫中一切歌舞娱乐统统取消,无酒无乐,无妃无嫔,律己工勤,仿佛苦修的僧侣。最严苛的言官,也无法指责国主在这一天提前退朝。
内官王芙笑呵呵地迎了上来,接过棉披风,低声道:“陛下,长乐郡主已经候在偏殿了。”
“传……不,孤自己过去。”慕容光心情很不错,一转身去了偏殿。
一个窈窕的身影正对着殿中盥手的铜盆左左右右地照。
慕容光向来冷肃的唇角不知不觉带上一抹微笑。他故意不出声,轻手轻脚走到余玥身后,想看看她在照什么。
余玥正把铜盆当镜子照得专心,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也不回头,只把手放入铜盆的水中,待慕容光走近,忽然扬手一泼。
“咳咳……”慕容光赶忙跳开,到底慢了一点,半边脸颊都湿了。他一边拿袖子擦脸,又好气又笑:“多大的人了,还这样淘气!”
“考考你的反应嘛。”余玥得意地拍拍手,颇为理直气壮。
慕容光擦干脸上的水,忽然发现余玥今天有些怪。
惯常梳的抓髻换成了垂髫分肖髻,除了惯带的珠花外,还破天荒的插了一支珊瑚珠排串步摇,配合着耳朵上的金丝缠珠耳坠,一甩一摇,晃得慕容光眼睛发花;一向爱穿的箭袖短衣换成了撒花广袖曳地裙,腰间鹅黄色的丝绦衬得纤腰袅袅不盈一握,最怪的是,那张向来素面朝天的脸,似乎,好像,也许……擦了脂粉?
怪,真是怪!不过怪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