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蝗灾还历历在目,即使桓景使出了浑身解数,甚至加上了后世才有的治蝗策略,黄河北岸的河内郡也遭灾严重,还造成了基层的严重混乱,整整替换了一批官吏才算渡过了风波。
刘曜长于治军,然而处理政事则带有匈奴人一贯的粗放,而在这次蝗灾里,蝗群是吃完了整个关中的粮食才向东而行的,可见刘曜治下的关中被残破到何等程度。
桓景见到冉良已经顿悟,心想这个未来的情报头子还真没选错人:
“刘曜饱受蝗灾困扰,所以即使近乎全歼南阳王主力,也无力西进上邽了,只能在长安留守。现在虽然已经过去半年,但刘曜四面皆是敌人,无法输入粮草,所以也还是无力主动出击,更不用说东出潼关,来袭击我们的侧翼了。”
冉良一拍脑门,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也就是说,这次北伐,只要对付实力虚弱的刘聪即可。”
桓景没说话,只是微微一笑。冉良见主公笑了,自己几乎要手舞足蹈。看来北伐已是板上钉钉之事,接下来,自己手下的探子们,又要大显身手了。
“温长史求见!”
正当两人相视而笑时,门房又敲响了门,来的是温峤。桓景暗自思忖,温峤来得也正是时候,也不知道这个激进主战派在得知刘曜的虚实后,会有什么样的建言。
“让他进来。”
温峤履下带风,大步跨过门槛,微微欠身之后,就急急开口:
“方才听闻临海公主前来使君处,不知有何消息,可是关中有所异动?”
上次临海公主就带给过桓景蝗灾的情报,这次听闻临海公主来拜谒刺史,温峤就猜到关中又有新情况了,于是急急前来。
桓景将羊献容的手书交给,温峤细细读了一遍,又看了一眼墙上的地图,摩挲着下巴上的胡子,沉默良久,突然一拳砸在墙上:
“好!妙极!使君以为如何?开春当如何布置?”
桓景就知道这个激进主战派会如此高兴:
“先前我所忧虑的,无非是刘曜与刘聪合兵,那样我军不过三万,如何敌得过?如今只需对付刘聪一人。刘聪病弱,刘粲、靳准不知兵,到时必然可以一鼓而下,全取河东、弘农二郡。”
温峤摇头失笑:
“使君此计稳妥,却是气魄小了。”
“我治下不过五郡,新取两郡,如何是气魄小?”
桓景心下估摸着,刘聪经过内耗,至少也还有三万精兵,刘曜处尚有六万人,自己能在刘曜不干涉的前提下,全取两郡,将防线从函谷关和箕关推至潼关,已经是极限了。
温峤回顾一旁的冉良,突然皱起了眉头:
“小儿何从知军机?还请使君摒去旁人。”
桓景以眼色示意冉良,冉良倒也不以为忤,只是轻轻鞠一躬,就倒退着出了议事厅。温峤环顾左右,确认无人之后,将桓景拉至议事厅一角,悄悄地说:
“使君以为司州之地若何?”
“司州四战之地,若逢治世,则财赋丰足若值乱世,则为四方用武之地。”
温峤继续问:
“自三代以降,峤未闻以洛邑起兵而得天下者,何也?”
对于桓景,这再明显不过了:“四方用武之地,若无明君良臣统摄其后,其主腹背受敌,不能以一州之地自立。”
温峤双手握住羽扇,深深地欠身:
“使君原来一直都清楚,那么我没什么别的要说了。唯有一问:使君欲为一州牧耶?欲为天下主耶?”
桓景盯着温峤,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这人一直把自己当做主公来对待。其以国士报我,我必以国士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