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决定坠地成魔，一个即将归于尘泥，于是上天似乎没收了所有胆怯，朝着日光，一路无所顾忌，此时情绪此时天，似是两个小神仙。

村里的孩童还是会追着我打，阿和抄起耙子赶来，最后剩下鼻青脸肿眼圈乌黑的我和他。

夕阳沉下去，烤了香滋滋的鱼。

今晚的月亮特别明亮，穿过暮霭照在一旁的河面上，粼粼波光。

阿和笑着的脸突然变得难看，眉目紧锁，捂住胸口片刻，额头的汗掉落在地上，随即恢复无恙。这段日子他总是这样。

“半个月后，你便吃了我吧。”

除了虫叫和篝火，无声。

“说好的事，还问什么。”

“一言为定啊。”

“吃了你，你来生还会记得我吗。”

“来世青灯古佛，我怕是谁都不记得了。”

我咬了口烤鱼，看了看他，又看向月亮，越来越圆了。

那日，

阿和果然没有来。

我翘着腿靠在佛像后，向上扔着石头子。

窗外的血月红成一个大火球，沉重的挂在不知谁家的屋檐上，像是要把素水村点燃了。

“不守承诺的混蛋！”

算了，一颗石子掉下来，我却没那么失落。

忽而，

是谁在哭？

“佛祖保佑阿和吾儿，愿以吾身换儿性命，苦痛磨难为娘来承受……”

我探头看，是阿和的母亲在佛前哭泣。

这个混蛋竟然今夜就要死了！

可关我什么事。

可恶！

素水村，

村角破庙，

似又无数个日月穿梭。

五十年修为的芍药花精，似个七八岁孩童模样，躲于神龛佛像之后，以偷食供品为生。

失去灵力的花精会失去部分记忆，直到重获修为。

关于阿和的记忆，我在五十年后才记起。

最后一点回忆还是那个夜晚，他躺在床上即将断气的鬼样子。

都说他已离开了村子。

是啊，五十年，就连平日追打我的那些少年也已成了花白老叟，甚至碾落成尘了。

不知带着我四百年的修为，他能否福寿延年。想必娶妻生子，儿孙成群。

两个少年终是没履行承诺，

我没能立地成魔，

他也没能轮回转世，青灯古佛。

破庙昨夜一场雨，佛像也将要塌了，恐是没有人再来拜佛。

脚步声传来，似是有人放下了供品。

我走出来看，佛前只一个竹篮，

是一篮素菜包子，萝卜味的，难吃。

转身，

花白胡须，草履僧衣，

大和尚，

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