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地成魔又如何？！老子这花神不做了！

我拂去头上的稻草，从破庙后的草垛里钻出来，擦干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摸了摸脸上的淤青，好疼啊！

已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村里的小恶棍欺辱。可我分明是个芍药花精，竟连几个十来岁的娃娃也打不过！

八月，血月正圆，今夜本是我修成花神的日子，四百年的准备，又被村里这群小恶棍毁于一旦。

“就他这种没爹妈的小妖精，还想修炼成神？打死他！”

“我爹说，花精不敢伤人！尿尿给他喝！”

……

是啊，

花精不可伤人，否则永远无法成神！

那又怎样？大不了坠地为魔！

下个血月，吃光这个村子！

坠地成魔！

我蜷缩着坐在佛像后的草垛里，擦干脸上的泪水，在心底做了如此英勇的决定，发誓让整个素水村葬身我腹，付出代价！

忽而佛像那面传来幽幽的声音。

“生离死别两无凭，泪怕伤心只自凝，若得菩提多照拂，古寺青灯到来生……”

一个身形憔悴，面有菜色的麻衣少年正在佛像前敬香拜祷。

而我只关心他带没带够供品。

待少年走后，我从佛像后探出头，坐在佛像前大口吃起了佛盘里的素馅包子。

破庙为家，供品为食，秉着不惹麻烦逆来顺受的心态，如今已过够四百岁。

世人皆说花精是最下等的妖精，无父无母，法力低微，鼠窃狗盗，实实在在的窝囊废物！

四百年不知受了多少欺凌侮辱，躲在这破庙里，天地为炉，阴阳作炭，苟且修行。

如今连这包子也不对胃口，萝卜味，寡油少水，难以下咽！

既已决定坠地成魔，何不去村里抢点银两，然后找地方大鱼大肉一顿？

“啐！不好吃！”想着便吐出一大口包子。

“喂……有这么难吃吗？”

方才的少年竟还没走，折返回来拿落在庙里的菜篮子，看见我这浑身青紫又气鼓鼓的模样，有些想笑。

我支棱起头上的几片叶子，怒瞪起眼睛，把眉心挤出严肃的褶皱，坚定的说：“我没偷吃，佛祖让我吃的！”

“哈哈哈，那佛祖有没有告诉你，盘子第二层是芥菜口味，比萝卜的好吃！”

“是吗……哪里……”

“果然是个人畜无害的妖精呢！”

“喂！说什么！”我扔掉手里的萝卜包，冲少年不满的说：“这么难吃的包子，还指望佛祖保佑你福寿延年，升官发财？”

“我……其实是来求死的。”

除了风声和灯影，蓦然安静。

少年名叫阿和，也住在素水村，跟每日追着我打的混蛋们差不多年岁。

至于为何求死，阿和没有多讲。

但那夜青灯古佛前，我与阿和达成了简单的协议。

“一个月后血月之夜，我就要坠地成魔。”

“那，恭喜你。”

“你既是来求死的，成魔后我便第一个吃了你！”

“谢了。”

此后的日子，我跟阿和形影相随，连雷雨天满路泥泞的时候，他也会提着竹篮来看我。

或许是出于对食物的监视，我第一次跟随这个萍水几面的少年离开了破庙。

我跟阿和学了几首村子里逢年过节才唱的歌，这些歌在欺负我的混蛋那也听见过。

我们靠在村口河上的窄桥，看水牛和浪一样的麦苗；

躲在坟茔后面用磷火吓唬人，大快朵颐坛子里的祭品；

在水里扎猛子，捕捉河对岸有钱人放生的鲤鱼；

傍晚往平静湖面上扔石头水漂，惹得钓鱼老头咒骂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