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山佛子怔怔无言。
她本来就是性情温顺之人,在程真跟前放低姿态,并不全是为着把事情揭过。
灵鹫僧人们的行径,在她瞧来更是肮脏不堪。
只碍于众僧非是金刚山门下,她拿不出理由严正惩处而已。
坏就坏在,三大寺早在事前达成共识,以对抗少林为目标联成一线。
这就使得身为金刚寺于河神镇代表的佛子,没可能真的任由少林众僧扣押着灵鹫僧人。
不然三寺间隔着数千里物理距离形成的脆弱同盟,一下子便会分崩离析。
三寺中的任一寺,也再无单独与少林竞争的本事。
在佛堂和寝室外的世界,总是把利益看得远比是非重要的。
然而程真公开地提出以上责问,佛子根本无法抗辩。
她怎可能亲口说出,三大寺高层推行赈灾发粮。
全是为着对付少林,从头到尾就没曾把受灾百姓的性命当回事?
哪怕路人皆知,却仍得保住不宣于口的默契。
也因此,她也无法厚着脸皮说,灵鹫山虚谷被程真刮了一巴掌,便足够作为这次胡作非为的惩罚。
除非身为受害方的少林,能大度揭过此事。
但眼下的情况显然不是如此。
何况佛子心里明白,自己本是没有资格要求少林大度的。
这整整五十年间,少林早已把立寺千年来该退让的,不该退让的都全退让完了。
如今佛光普照少林,没可能再期望僧人们像往昔般缩着脑袋做人。
终于她问道:“前辈意欲如何?”
这句话甫一出口,她就悔于自己的不够厚道。
少林终究是佛门寺庙,难以提出十分严厉的惩罚。
按照道理,原该由身为三大寺在此地管事之人的佛子,提出能让少林满意的惩处才是。
但无奈的是,她很清楚三大寺的高层们对她抱着何等期待。
而她暂时仍没有想到,如何才能合理地提出把这些丢人现眼的“盟友”带走。
只听程真笑道:“咱们少林寺向来奉公守法,不敢随便滥用私刑。”
“本寺在此领头的杂役院老首座,更素以慈爱见称。”
“不讨打的人,我们是不打的。”
他瞥向不知何时起已站到了角落,存在感低得吓人的红袍女官。
“赵大人,你是朝廷命官,认为此事该当如何?”
赵紫凝本正沉浸于强烈的紧张刺激中,瓜吃得可香了。
没想到程真霎时就把锅扔到了自己这边。
略略思索,一本正经道:
“灵鹫僧人胡乱报案,扰乱治安,有意破坏官家与少林寺长期友好的官民关系,罪不可恕。”
“判全员于衙门拘留十五日,罚白银一百两。”
不轻不重的惩罚,既免得让上头迎合三公主的高层生事,又敲打了老想着搞事情的三大寺。
灵鹫僧人们面面相覤。
被衙门带走,总算避过了被眼前扫地僧一巴掌全刮死的危险。
牢狱之苦和罚金一百,对姑且算是出家人的他们而言也不算大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