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名年轻的小伙子体力不支,被老鼠扑在了身上。
伴随着声声惨叫,那老鼠将他整张脸都啃掉了大半,顿时鲜血四溢。
“小武!”
听到了那男孩的声音,江东脸色白了一霎。
那小伙子是最近刚加入到猎人队伍里的,也是家里的独苗,和爷爷相依为命。
每天出门打猎刀的时候,他爷爷都要站在路口,目送他离去,再等着他回来。
周围两个猎人赶忙过去帮忙,墙壁顿时空下一个豁口。
鼠群一下子朝那边涌过去,像是被堵着的水源突然找到了豁口,哗哗地响成一片。
江东抡起大剑,将几只食人鼠砸死,朝着那个缺口堵过去。
“啊!啊啊!”
小武惨叫着,一旁的两个猎人红着眼,疯狂地用刀砍杀着他身上的老鼠,佣手去拽,用脚去踢。
但那老鼠却宛如附骨之蛆。
紧接着,又是一只老鼠扑过来,咬断了小武的喉骨。
“呃~”
那男孩的手捂住了咽喉,像是漏气了一般,声音嘶哑无力。
鲜血怎么也堵不住,将手掌浸湿,他挣扎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越来越多的老鼠扑上来,扑上来啃食他尸身,它们饿极了。
“去死!”
江东咆哮着,声音里带着丝丝悲愤,手中的大剑拼命砍杀着那些撕咬着小武身体的老鼠。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爷爷交代。
那老人叮嘱过他很多次,让他帮忙照顾好孙儿的。
老鼠死伤成片,堆积在墙外,像是血腥的屠宰场里被弃置的烂肉。
血液染红了积水,混合在泥泞之中,猎人脚下踩着一片腥臭的红泥,不知疲倦地战斗着。
不断有人倒下,接着便是扑上来撕咬他们身体的老鼠。
江东已经无暇顾及那些死去的猎人们,只能放任那些老鼠啃食同伴的身体,尽力地去搏杀。
已经有死者的身体被吃掉了大半,露出森森白骨。
在他们的身后,工人们堆砌起来的沙袋,还有装满石块的铁笼一起堆砌起来,将那个破损的缺口堵住。
鼠群一波接着一波,像是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在他们身后的地方,是窗格里亮起的零星灯火,还有寂寥的雨巷。
大家都入眠了,睡得很沉。
墙里墙外,像是两个世界,各有各的晦暗与皎洁。
不知道奋战了多少波,墙外的老鼠都死伤殆尽,垒起来的尸堆足有两米多高。
子弹都打完了,地上的淤泥里,处处都是散落的黄铜弹壳和钢弹壳。
用来爆破的炸药和土制手榴弹已经用掉了好几箱。
死掉的猎人们,身体没有一具是完整的,几乎都成了骨架。
小武,那个二十岁出头,有些青涩稚嫩,很爱笑的一个乐观男孩,现在只剩下了一条胳膊。
“我们只能抢下来这些了。”
说话的猎人捂着颤抖的大腿,手指被血染红。
这是他拼了命才从鼠群口中夺下来的,为止有两位猎人都受了伤,他的大腿被咬掉了一大块肉,身上多处地方被咬伤。
另一个猎人缺了半只耳朵,伤口现在还在淌血。
江东怀抱着那只冰冷的胳膊,摸着那男孩略显消瘦的手,一时间说不出话,喉咙里像是卡着生锈的刀片。
一呼吸,那些刀片就会在喉管里划拉出大片伤口。
猎人们靠着垒起来的沙袋,一个个都累瘫了。
雨还在下,密密麻麻地打在身上,有些泛疼,但他们也顾不上,或者说没有力气挪动。
“大家伙再坚持一会儿,撑到等到天亮。”
“在哪之前,肯定还会有两波的。”
江东看着士气低落的众人,出声安慰道。
没有人给予回应,空气像是冷凝的冰铁。
寒冷刺骨,又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沉默了半晌,江东突然笑了笑,抹去了眼角的血迹和泪痕。
“我们,唱歌吧。”
“这种时候谁有力气唱歌?”
项墙枕着一袋粗砂,别过脸,一脸不悦。
就连刚刚这句话说完,都像是挤掉了他剩下的所有力气。
以猎人们现在的状态,是撑不到天明的,只要再来一波鼠群,这道防线就会被撕裂,最终无人生还。
江东紧紧抱着小武的胳膊,嘴唇颤抖着,肺腔里挤满了粘稠的血腥味。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夜暮之中,男人的声音沙哑,带着丝丝悲戚,却依旧饱含愤怒和热情。
没有人跟上,只有他一个在高歌。
歌声夹杂在落下的雨花里,冷清又寂寞。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这时候,有一个耷拉着脑袋的猎人嘴唇嗡了嗡,似在睡梦中跟着哼唱起来。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王吉坐正了身子,挤出力气大声唱了起来。
一个,两个。
歌声渐渐的,不再孤单。
越来越洪亮,盖过了大雨的滂沱。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慢慢的,猎人们都跟着加入了合唱的队伍。
“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项强听着那些歌声,有些烦躁。
都什么时候了,为什么这些傻子还有心思唱歌呢?
他撇了撇嘴,有些无奈,也跟着一起唱了起来,声音有气无力。
也许这就是这个男人的魅力吧。
不管环境多么糟糕,士气多么低落,他总能让队伍振作精神,找到坚持下去的力量。
如果没有他,猎人的队伍,恐怕早就散了吧。
“我们要夺回劳动果实,让思想冲破牢笼,快把那炉火烧得通红,趁热打铁才能成功!”
江东把小武的胳膊教给了墙内的工人,随后双手杵着大剑,遥望着暮色沉沉的原野。
在他的脸上,不只有视死如归的勇气,还有一种让人见了他,就备受鼓舞的力量。
人类把这种力量,叫做希望。
吱吱~
一阵微风经过,吹开了那些齐人高的野草,撺掇的鼠群又开始朝这边聚集。
“大家振作精神!鼠群来了!”
江东大喝一声,提起了手中的剑。
猎人们收敛好放松的心态,纷纷站起身,抄起猎刀严阵以待。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伤,都带着血,可是站在墙外,就像血肉铸造的长城。
又是一波鼠群被歼灭,猎人们折了一人。
大家累得气喘吁吁,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讲。
这还没有完。
第二波,折了两人。
剩下的猎人们都以为自己撑不住了,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像是散了。
第三波,又折了两人。
当鼠群来临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身上是没有挂彩的。
他们本以为自己要死了,然后江东站了出来,一个人顶在了最前面。
于是这些猎人们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爬了起来,有人握刀的手都露出了白骨。
三波鼠群结束之后,有人当场昏倒,累到脱力休克。
天亮了,江东枕在墙壁上方湿润的沙袋上,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挺过来的。
流云被风卷走,初晨的阳光落在了苍翠的原野上,泛起金色的微光。
阳光和煦,照在猎人们的伤口上,照在那些森森的白骨上,也照在那些堆积如山的鼠群尸体上。
太阳从不偏袒万物,肮脏的、洁白的、美丽的、丑陋的……它一视同仁,给予万物一样的光芒,连尘埃也能照亮。
看着云层里升起的太阳,江东终于咧了咧嘴。
“真好啊,还以为见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江东眼睛一闭,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