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月光之下,躺在露珠微凉的草坪上,酒过三巡,他第一次亲吻了那个动人的女孩。二人的唇舌之间皆是清冽的酒气,他恍然间不知今夕何夕。
然后,他搂住江柔止有些单薄的肩膀,鼻梁贴着江柔止的耳廓,呵出的气佯的江柔止咯咯直笑。
他问道,“止儿,我小的时候,最愿意去我阿姐屋子里玩,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柔止摇摇头,眸光如水流转,望着他,望了又望。
“我阿姐屋子里有间暗格,她偷偷的装些首饰。我年幼时调皮,总去玩找宝藏的游戏。”明屿池继续轻声道,他哄骗的语气竟然更像是宠溺,“止儿,忘尘山庄很大吧,你家里可有这样好玩的地方?”
“不知道啊……好像厨房东侧有间上了锁的小院落,父亲从不让我靠近。”江柔止说着打了个呵欠,“阿池,我困了,送我回去吧。”
江柔止的语气中,是温柔与信任,是满满的依赖。
他忽然之间,有些感谢楚御。也在那一刻,觉得自己如此幸福。纵然他知道,他对江柔止,不过是温柔的谋杀。他们没有未来,脚下便是深渊。
可是啊,爱本就是万劫不复,不是吗?
自此,他像是末日狂欢般的享受着江柔止在身边的每一刻,目光近乎贪婪的追随着江柔止,每一个亲吻和拥抱,都灼热而有力。可是该来的仍旧还是来了。
那日楚御约他在东宫暗室会面,他推脱了与江柔止的晚餐之约,谎称是进宫探望姐姐。
“阿池,事情进展的如何了?”
“此事若成,江柔止会怎么样?”他低着头,并未直接作答,如是反问楚御。
“她?”楚御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她能怎么样?不过一个无知的小女孩罢了。事成之后,让她离开长安。从此与这一切,再无半分瓜葛。”
明屿池笑的有点凄然,他想,也好,也好。
或许以后会有更好的人,有资格替我照顾她。
她像风一样,本就不属于这纸醉金迷的偌大长安。
后来,在楚御派人从厨房放火烧了忘尘山庄东北一角的那个夜晚,长安城里的明屿池背对着江柔止,冷冷的丢下一句,“我们分开吧。”
他不敢回头看江柔止,故作冷淡的说出这句话时,他的手指尖几乎都掐进了掌心里。他好像听到江柔止的泪水簌簌落下。
“阿池,你骗人……你不要同我开这样的玩笑……你明明说……你明明说要去忘尘娶我……你说过的呀……”
“娶你?!”他微微偏过头去,生生吞下了所有不舍,“我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难不成你以为凭借我的身份,我真的会娶你这样的江湖女子?”
彼时的江柔止是第一次与人相爱,一切的美好都如此真实,她从未想过,既然是这样的结局。
江柔止蹲在地上崩溃的大哭,边哭边喊,“我会…我会忘了你的!”
没有人注意到,明屿池的泪水悄悄的滑倒了下颌,然后沉没在脖颈中。
“不。”他的语气终于沉痛且温柔,“止儿,你不会的。你忘不了我。”
江柔止抽泣的没有力气,闻言却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走到他的面前,仰起头直直的与他对视。
她哭泣的嗓子微微沙哑,但语气却如此坚毅。
“我一定会忘了你。”
“就算一直到时光尽头,就算长安的每一寸草木都是你,每一缕风都是你,就算我们去过的每个地方都有你的影子,就算我从发梢风到颈间都是你的气息……”江柔止复又哭泣起来,每一次抽气都像是生生揪着他的心脏,“我也一定会忘了你……我一定啊……一定会忘了你……”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的他,是如何的想拥她入怀,想温柔的吻去她脸颊的泪水,附在她耳边告诉她,他是多么爱她。
可是他不配。
他不配去爱,不配去拥有。
她太美好了,他不配。
而如今,经年红尘,再次遇见。
明屿池愣愣的看着面前的江柔止,看着曾经自己的女孩眉眼间似乎变了,又似乎如初。
他看着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就像是那个令人肝肠寸断的夜里一般。
止儿,若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也依旧会说我爱你。
我会在长安城最美的星空下说我爱你,我会在无忧无虑的柳絮里说爱你。
但我不再会为了所谓的前途,所谓的未来,再失去你。
我不配去爱,甚至不配再出现在你的面前。可我想让你知道,我也如此热烈的爱过你,就像风走了九万里,问也不问归期。
其实那日我说错了。
不是你忘不了我。而是,我从未忘记过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