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了!”
沈迟忽然拍案,惹得如水一样的剑光转瞬间架到了自己的脖颈上。冰冷的软剑震颤着,在他的脖子上轻轻地刮过,让他忍不住地一阵鸡皮疙瘩。
“沈公子……将你那秘术收起来吧,你若再搞什么鬼,可莫怪我下手不留情面,在你这漂亮的脖子上切出道口子。”
苏沐雨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一股清冷之气。那是在红叶寺的方寸之地一己之力将他率领的小队杀得全军覆没的女人。更不用说自己面前这位衡山派的遗孤,她手中那柄细剑也随时能够绽放出雷烈之花。
沈迟闭上眼,深吸口气。
再睁眼时,满眼恍若燃烧的琉璃光芒已经褪去。
“两位姑娘……误会了。”
他轻轻笑了笑,白衣振袖,浑身上下仿佛忽然就松弛了下来,似乎又变成了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家公子,来此水云居,只是为了邀曾名动燕京的墨染姑娘一叙。
“便是如何?”
李墨染的剑就摆在案上,剑鞘之上雕着繁复的花纹,当沈迟的秘法发动时,这柄秘剑竟也在微微震颤,发出嗡鸣。此时,这位衡山最后的孤女似乎从那一夜诡异的血雨之中走了出来,她伸手压在剑鞘之上,似乎方才抚平了那柄剑的躁动。
白衣公子坐在她的对面,见状挑了挑眉,倒也没有太大意外。
他端着自己那只剩下半截的酒杯,直到案上的秘剑平息方才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话来:
“——便是衡山夜血的真相。”
“十六年了……你们桂清阁居然还不知那一夜的真相?”李墨染坐在案前,替他又斟了一杯温酒。她的声音轻柔,似乎是刻意收敛了全部的敌意。
“十六年了……当年的桂清阁,有限几位知道真相的人都死了。”沈迟微微一笑,又补了一句,“死在了随后而来的秘法战争中。”
他这个人除了刚刚那一瞬间的失控,似乎无论何时都是那样一幅白衣公子的样子。永远云淡风轻,仿佛这些旌旗流转、末日将至于他来说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东西。
可若真是这样,他又何苦以身犯险,涉足到今天这即将面临天顷之劫的北地。
“秘法战争?”一直没有说话的苏姨这时候也收起了剑,走到案旁,她从李墨染的手里轻轻接过酒壶。
“我知道衡山夜血之后不久,桂清阁便爆发了内乱。无数顶尖的秘术师互相攻伐三年,将整个江湖搅得天翻地覆,原来在你们眼中,那已经是一场战争……”她说着将一杯完好的温酒推到了沈迟面前,“——沈公子,请。”
“其实有些事情,现在说出来倒也无妨,毕竟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沈迟接过酒杯,闻了一下满溢的酒香,方才缓缓开口,向这两位被追杀了十六年的局中人缓缓展开真相的一角。
“衡山夜血和随之而来的秘法战争摧毁了自黄巢之乱后建立起的二百年江湖格局。这片江湖上最庞大的霸主分为两派互相攻伐,精英秘术师死伤无数。最后收拾余烬的夜阁主天纵英才,却毕竟是长期出镇西域的边地诸侯,论阁中秘辛只晓得只怕并不太多。说到底,她还是要依靠桂清阁剩下来的那匹老家伙们。”
沈迟放下空杯,向这两个女人微微示意,可他的故事却没有停下,而是随着阁中的酒香一起弥散开来。
“我是在五年前进入桂清阁的,‘病机’部,司职病理。照理说除非有一天我申请调职,否则这一辈子都只能在那阴冷潮湿的金明池下,与那些死人,还有活死人作伴……可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接触到了桂清阁中秘辛,也让我成为那一位身旁的红人。我替他办了许多脏活,让他得以悠游世外,去追逐自己的理想和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