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剑并未结束,震颤的剑身忽的碎裂开来,就如细密的飞沙射向柳余恨,又如暴雨密集得让人几近窒息。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任谁也无法避开,沙尘般细微的碎剑从柳余恨身上穿过,血雾飘洒而出。
他身上密密麻麻的剑痕如蛛网一般密布全身,这些伤痕都很细。
他依旧纹丝不动立在原地,恍若毫无察觉身上可怖的伤痕。
鲜血汩汩流淌而下,滴答落在青石板上。
此时的柳余恨就像个没有生命的血人,任由鲜血浸湿衣裳,浸湿靴子。
柳余恨的嘴唇抖了抖,终于吐出一句话,他的声音嘶哑,似是干渴许久:“不错的……一剑。”
他的身躯最终还是倒了下去。
伏念看向左近的那群人,他们依旧无动于衷。
“我们走吧。”纪嫣然丢掉手中只剩剑柄的长剑,拉着伏念往楼上走去。
楼前那两人,受寒毒侵袭,如今正抵命运功扛着,哪里能拦他们。
至于那些隐于暗中的人,倒是沉得住气,一直不见动静。
“你们可算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楼内传来。
伏念与纪嫣然入内,杨公邪与一冷厉男子各座在一侧。
那冷厉男子看向伏念,冷漠的眼眸泛起一丝涟漪。
伏念望向他,二人目光相触。
他的心和他的人一样冷冽,毫无温度,而这份冷意更是一种冷静。
伏念转眸望向纪嫣然,他微微摇了摇头。
这人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他在等,等一个他要的结果。
………
一叶扁舟自江上来,船头立着一人,风姿隽爽,萧疏轩举。一身青衣直缀,一副风雅文士的扮相。
他自船上飞身而出,落到岸边,自顾自往楼上去。
“阁下若是不急,可容我讨教一招。”
声音飘渺,若有若无,又无处不在。
一道人影自远处来,让人看不真切,似真似幻。
只是下一刻,他已经来到身前,这应该总无疑了。
薛烛停住脚步,抬眸望向他,“你是何人?”
“同你一样,我也为我的朋友而来。”他答道。
随着他的话语一同消散的还有他的人,他的身形骤然消失。
薛烛手中的玉箫轻轻一低,压住了那不知从何时出现,又从何处刺出的一剑。
薛烛一掌拍出,万千掌影浮现,似真似幻,虚实之间竟有一种让人无从分辨别的错乱感。
那黑袍使只是一剑,化出万道剑影。
掌影剑影交错,越发扑朔迷离,让人看不出真切。
他感知到了那真正的一剑。
他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了那剑,一丝血沿着剑身滑落,顺着剑刃滴落在地上。
那黑袍使收回了手中的剑,剑身依旧光洁,只是剑尖处多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缺口。
“是我落了下风。”那黑袍使看向薛烛。
薛烛未做理会,再次向着鹳雀楼走去,那黑袍使亦往鹳雀楼去,就如之前所说,二人的目的一样。
似是瞬息而至,方才他们出现的地方还是空空荡荡,现在已是站着两人。
“你来了。”杨公邪的目光落在薛烛身上。
“我先来了一步。”薛烛道,话中之意似乎还有人要到。
“你以什么身份而来?”燕雄望向那人,这人全身藏在黑袍中。
这是伏念第一次见那冷厉男子开口。
“我以你朋友的身份而来。”那黑袍使回道。
燕雄沉默片刻,道:“多个朋友总是不错。”
………
夜色愈发深沉,街上的人已不在。
只是你永远不知道在黑夜中藏着多少人。
一阵马蹄声响起,一阵整齐划一的步伐声传来,在这寂静之地,尤其惊耳。
“这位既然来了,那么他已经做出了决定。”黑暗中有声音道。
这些隐藏于黑暗中的身影一一离去,没入黑暗,悄无声息。
…………
一驾马车在夜色中缓缓行驶,马蹄声在寂静中尤为醒耳。
街角的灯火也已经熄了,路上的行人早已不见踪迹。但没有行人却不代表没有人。
“车中是哪位公子?”一身着甲胄的男子骑于马上,见车驾上的王族纹饰问道。
他身后是一队身披镶红甲的禁军,粗看之下不少于两百人。
一列列的兵勇,打着青盔,斜背大砍刀,刀钻上的红色刀衣在斜风细雨里飘飞,背后是数列马队,前有亮白顶子武官,挺看一色长枪,枪上的血澄微扬,特别怵目,黑压压的一大队人,但鸦雀无声,立在夜幕下一片肃杀。
车帘被撩开,一人从车中探出身子,露出一张白净秀雅的脸孔。
“原来是左将军,幸会。”信陵君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左将军,怎会在此?”
此人名曰左竺,为王都禁军披甲军统领。亦是魏国披甲门掌门,一身硬气功已练至炉火纯青境地,有刀枪不入之躯。
“只是巡夜罢了。”左竺回道,“公子这么晚来鹳雀楼可是为了赏风?”
“还是将军知我,正是。”信陵君含笑道。
他的笑容很好看,只是这夜色遮掩了他眼底的神采,显得有些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