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落,余晖染了江天,一线丹霞里坐着巍峨大城。
天未暗,城中已灯火点点,青石长街上开尽火树银花,若天河落了人间。
夜未至,街上已闻楼船歌舫侬音婉柔,茶楼酒肆、赌坊铺子喧嚣已起,茶香酒香脂粉香漫了长街,过往男子广袖如风,女子罗裙迤逦,渐铺开一幅灿烂画卷,古城繁华。
最后的余晖终是被黑夜所吞没……
鹳雀楼下,鸿水桥头,一席素衣白裙,乌发半绾,鬓角垂下几缕发丝轻扬,玉颜似雪,眉目如画,眼波流转间清澈温软,顾盼生姿。
身旁跟着一稚童,眉清目秀,唇红齿白。
十里繁华,一夜鱼龙舞,一曲醉梦江山。
夜市繁华,千灯万火,他与她,一高一矮,却又相谐。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伏念一时竟有些理解稼轩词中意,或许这就是吧。
“念弟,这夜市还真热闹。”
耳边响起清泠声音,他侧眸,看到女子盈盈而笑。
“只怕还会更热闹。”伏念回道。
他知纪嫣然带他来这看夜市并非临时兴起。
街上至少有五、六个不同的方向,走着十一、二个人,有的像游人,有的像小贩,有拿把玩着折扇的书生,有背着包袱的行商。
有老有少,他们服饰不一,动作不同,但他却看得出来,这些人,武功都相当不弱。
无一例外,这些人的目光都投向同一个方向——鹳雀楼,那座屹立于夜色下的朱色巨阙。
“你却是不解风情。”纪嫣然轻声嗔怪,嘴角依旧挂着笑颜。
这时一个人来了,一个自信的人。
“纪大家,许久不见,别来无恙。”一声轻吟传来,夜色下,一个身影缓缓踱步走来。
他的人跟他的步伐一样,不紧不慢,自信。
“你这个正主来了,也不枉我们来此。”纪嫣然回道。
“这位想必就是信陵君提到的一见如故的朋友。”那人打量着伏念问道,语气里满含着探究。
“小子伏念,见过前辈。”
“我名杨公邪,你既是信陵君的朋友,那便是我的朋友,何须客套?你我兄弟相称即可。”
“杨兄。”伏念再道。
“好兄弟,今日你我本该好好聚聚。”杨公邪道,“只是有的人似乎等不及了。”
街角来了一个人,虽是一袭玄袍,却仍显瘦削。
最值得人注意的是他的那张脸,倒不是说这人的模样多俊俏,反而是因为丑,很丑。
这张脸左面似被人削去了一半,他的鼻子和眼睛都歪歪斜斜的扯了过来,不是一个鼻子,是半个,也不是一双眼睛,是一只,他的右眼已只剩下了一个又黑又深的洞。
随着这个人的出现,那些人不再伪装,杀机毕露。
“我家帮主有请。”那极丑的男子道。
“我先去了。”杨公邪对二人道,朝着鹳雀楼走去。
来到楼前,两道人影自楼上飞掠而下,一左一右挡住了他的路。
这两人都穿着黑衣,头上罩着斗笠,使人看不清他们的面貌。
杨公邪淡然一笑,抬脚就欲上楼。
两人齐齐出手,一掌拍出,掌势雄浑,似是排山倒海般袭向杨公邪。
杨公邪却不闪避,抬起手臂,五指一抓,便扣住了这两人的手腕。
那二人一惊,立刻发力,却是想用内力震退杨公邪。
不曾想,一股阴寒的真气从他们的手脉中渗透出来,直冲心脉。
二人只觉身体一僵,无法动弹,内力更加无法运转。
只能眼睁睁看着杨公邪踏上楼梯,上了楼,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杨公邪推门而入,楼中端坐着一人,他的面容很普通,甚至称得上是平凡,但是他的眼神却如刀锋一般凌厉。
“这大梁城太小,容不下你的人。”
他的声音平静,但却蕴藏着难以抵抗的压迫感。
杨公邪笑了笑,道:“七星楼要不要大梁城我不知道,只是我自己却必须要来,为了一个人。”
“你七星楼与我飞鹏帮积怨甚深,你来我的地盘,我不能不过问。”燕雄道。
“我来此,已经给足你面子。”杨公邪道。
炽热的气息自燕雄身上散出,这股炙热让空气都变得扭曲,仿佛下一刻周遭的一切便会化为灰烬。
一道赤色掌力,自燕雄手中击出,掌劲如火,灼烧着周身的空间。
杨公邪轻哼一声,阴寒的冻气自他身上蔓延开来,形成一片冰霜,迎向燕雄的掌势。
两人掌势对碰,冰火交融,两股掌力交汇,一股炽热一股阴冷,在整座楼阁里激荡着。
两人一齐收了功力,彼此相隔,目光凝视。
………
楼外的纪嫣然见得里面的动静,看向那极丑的男子,道:“倘若我不过了你这关,想必无法上楼。”
她认得这人,当年的玉面郎君柳青河,现在的飞鹏帮六堂主柳余恨。
伏念见此退到一旁,他对纪嫣然有信心。
纪嫣然拔剑出鞘,剑尖遥指柳余恨,剑光耀眼,照亮了她姣美的脸庞,更映衬出她一双眼眸,恍若星辰。
她没有再言语,手中的剑已然刺出。
柳余恨眼中一冷,手中的剑亦出鞘。
他的剑很奇特,剑身漆黑,剑刃薄如蝉翼,只是窄窄的一片。
剑出鞘的瞬间,空中隐隐有哀鸣之声响起,宛如鬼泣,他的剑和他的人一样诡异。
纪嫣然心中一凛,那诡异的一剑已经到了,后发先至。
她手中的剑微微一颤,如流水一般柔柔泻过,将这一剑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