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很久了!”一道声音从我的身后响起,有些沙哑,所以显得并不高昂,但足够让我认真地转过身子望着他。
他穿一件窄带白棉背心,刚好遮住肚脐的地方,黑色短裤,脚掌上粘满了黑色泥污,油星一样的汗珠在他稀疏的头发间闪着光亮。
他既老又瘦,满脸的皱纹一直绵延到肚皮的地方。
老头手里提了个玻璃酒瓶子,但已空空如也。
“曾经有个喝醉酒的青年从这个洞口掉下去,再也没有回来。”
“多久了?”我弯腰将毛瑟拉了上来,望了望就在墙边的一扇门,一边走向它,一边从老头的身边跨过去。
“好几十年了。一个好心的家伙搬来一个大小合适的井盖盖在上面,这让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会见面的。”我跨过那扇铁门,来到一个堆满树叶的院子里,走在地面沙沙作响。
西面有座矮小的砖瓦房,房屋老旧,玻璃窗户破出的洞正好能容一只手伸进去。我朝着房子旁的一个水龙头走去。
“你大概以为我疯了,但我说的是真的,你是我见过第一个从下水道里走出来的人,还跟了一个。”
“醉酒的人说不准就是我。你终于如愿了。”我望着他手里的酒瓶说,
“不像是你,但有点儿像,管他的呢。这和赛马有些相像,你相好一匹马,你观望了整整一个赛季,你想着在赌局最高的时候压上所有的积蓄,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它掉进了下水道里,它没有出场。等你输光了手头上所有的钱,它又出现了。所有的故事最后都有些类似,特别是赌马。”
“你喜欢赌马?”毛瑟问道。
“不仅仅是喜欢,就像骑着高头大马一样快活。”
“你手头上有多少钱?”毛瑟抬头望了老头一眼,他用一个简单的表情告诉老头他是认真的。
我将水龙头里的水开到最大,半蹲着身子,使劲地搓揉头发。
毛瑟不知从哪寻来一块马头牌肥皂递给我。
“不到五十块了。”
“全压6号。白头公主今晚不会出场,左前腿屈腱炎。排名第二的刺客被人动了手脚。6号,一匹叫做杰克男孩的英国公马,它会连赢三场。你记住了吗。”我对他说,
“不可能的,这完全不可能的,你这个俏皮孩子在逗一个老头子玩。”
他低下身子,用那双因为枯瘦而显得只有黄豆大小的眼睛瞅着我,他的额头差点儿撞到了我的脑袋。
“我刚从下水道里钻出来。”
我盯着他浑浊的眼睛,我能从他的眼里看见一丝愤懑不平的情绪。
我们就像两个不相退让的预测员,就要为赌马的事儿争论不休。
毛瑟似笑非笑地盯着我俩看。
“在夜里打给我,如果我能接着的话。你知道我手里没有一分钱。”我用双手示意我身上光溜溜的,然后走近那所低矮的房子里,用地上随手捡起一颗石头,把我的电话刻在了蓬松的红砖墙面上,“为了表示感谢,你最好捡两套干净的衣服给我们,一条短裤也行。它值这个价钱。”
“你赌输了多少钱?”老头突然问我,
“一分不剩了。”我笑着回答了他。
我和毛瑟换上衣服,穿过院子,走上大街。
在马路对面的一棵香樟树下坐上一辆出租车,一路沿着街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