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落的休息时间,关山强迫自己找话题跟萨拉闲聊,然后又陪她回到座位上。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她觉察到了他的紧张不安。
当《图兰多的第二幕开场时,他总算暂时松了一口气,这样就不用担心会让萨拉扫兴了。
关山开始集中精力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某个层面讲,他在伦敦那次灾难性行动后的愤怒反应仍然会是情报部门的关注重点。
他们一定要弄清楚,关山是否会因泄愤而以其他方式背叛他们,或者是否存在出卖一些秘密行动的情报。
但至少有一件事可以替他佐证,那就是关山在他的第三份工作期间十分努力,而且他的开支并没有超过他的收入。
他根本不怕审查。
关山转念又想到,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监视他的工作、他的证券交易流水以及他银行存款的数额。
为什么又在一年之后,还要如此严密地监视他呢?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而且还是在一场演出现场。
黑暗中,关山看着舞台上制作精良的仿古布景,陷入沉思,几乎根本没听舞台背后传来的婉转音乐。
终于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转过脸去把目光投向底层出入口左边昏暗的面包店。他最后一次就是在那儿看见有个人注视自己的。
他脊背上的肌肉猛地一下绷紧了。
那个人又出现在那儿。
这一回关山决不可能误解这个家伙的目的,因为他根本没有看歌剧,而是死死盯着关山这个方向。
显然,这个人没想到自己已经被发现,他还以为自己躲在暗处不会被别人看见呢。
他忽略了一个可能,舞台上的旋转灯光正好洒在他那个方向。
接下来关山所看见的使他的神经系统骤然警觉起来。
另一个人的出现叫他大吃一惊,那不是鬼影,但也许又是鬼影吧,绝对出乎意料,绝对不可能!那从暗处钻出来的另一个人,站到第一个人的身旁,跟他讨论着什么。
关山不停在心里默念着,自己准是看花眼了,这一定是因为距离造成的幻觉。
这个人大约30岁出头,蓄着短短的黑色头发,略为偏胖,肩部肌肉发达,下巴粗实宽大,但仅凭这些并不能说明什么。许多人看上去都是这副模样,关山脑海浮现出几名从前是运动员退役的家伙…
这个黑色头发的男子右手有力地做着手势,似乎在强调似的对另一个人说话。
关山的心紧缩起来,现在他确信自己的怀疑是正确的。
底层面包店旁边站着的黑色头发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造成47条生命在伦敦凋零的家伙,也是直接导致关山从情报部门辞职的人。
他正是这次负责指挥监视关山的特工布莱恩·詹扬。
“对不起,”关山对萨拉说,“我得去一趟洗手间。”
关山顺着楼梯,经过后面的门走了出去。
一来到空无一人的平台上,他立刻开始狂奔。
同时,他一直观察着下面月光映照下的场地,此刻即使真有个监视小组的人躲在底层,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现在不是小心翼翼的时候。
关山不顾一切,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梯,朝歌剧院左侧昏暗的面包店冲了过去,朝他刚才看见詹扬消失的方向冲过去。
当初在伦敦的那种愤怒再一次袭遍全身。这一次他要抓住詹扬,把他的脑袋狠狠朝墙上猛撞,叫他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他沿着歌剧院的外侧跑过去时,催人泪下的乐曲回荡在深邃的海风夜色。
关山想,但愿乐曲能盖过自己急匆匆跑过铺满石子的台阶时发出的声响。
顿时,他变得谨慎起来。他警惕地放慢脚步,贴近墙壁。蹑手蹑脚绕过洗手间,朝面包店附近的阴影里望过去。
那儿已经没有人了。
他想,自己怎么可能没遇上他们呢?
如果他们是顺着歌剧院往外侧跑走的,那肯定会迎面撞上他才对。他又摇头,除非他们在露天场地中有座位,或者他们听见我过来,躲起来了。
会躲在哪儿呢?是在某个洗手间里?还是在面包店后面?或者正藏在密密麻麻的观众当中?
虽然卡梅尔艺术中心里的音乐声越来越响,他还是听见了一点动静,是从墙外夜色笼罩下的矮松树后面传过来的。
难道詹扬和其他人正的墙外面窥视着我吗?关山第一次感到了危险。他俯下身,隐蔽在矮墙下。
他本想跳过墙,循声音追过去,但一转念又一想,自己的脚步声将会提醒詹扬有人追过去了。
要是这样的话,在墙外更加黑暗的地方,他自然在战术上就已经陷入非常不利的境地。
另一个办法是循着剧场外围的人行道跑回去,在前面等着詹扬及其同伙从地里钻出来。
不过,也许他们会直接去停车场,开车回城里。也许,他听到的动静不过是一只野狗在用爪子刨地。也许…
TMD,我不该这么懦弱,应该去揪出一个能回答我问题的人。
“关山,你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吗?”他前上司抱怨道。
他刚被从睡梦中吵醒,声音带着些浑浊不清。“你难道就不能等到天亮…”
“请你回答我。”关山厉声道。他使用的是艺术中心前方广场上一个阴暗角落里的公用电话,整个广场空无一人。
“为什么要监视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们的人为什么又开始监视我?”关山紧紧攥住话筒,把指关节摸得发痛。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跟我毫无关系。”他前上司的名字叫库珀。
关山脑海浮现出这位62岁老人松弛的面颊,他只要一紧张,面颊马上会发红。
“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