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闻人祁带着姜荑和澧兰,坐上了回乔安县的高铁。
一路上闻人祁心不在焉,总是盯着窗外出神,姜荑叫了他几次都没听到。
四十多分钟的高铁程转瞬即逝,下高铁走出车站时,闻人祁回头看了一眼乔安站,白墙红砖,飞檐璃瓦
恍如隔世。
实际上,且言真隔世,亦无可厚非。
闻人祁重生了,他在那一世死于车祸,他在那一世孤独飘零,他在那一世,自母亲过世后就再没回过乔安县。
可是隔世不隔世,毕竟尚难令乐天咸鱼的他沉闷缄然,重生是早就接受了的事,非要拿到快半年后的今天来伤春悲秋顾影自怜,何苦来哉?
只是恍如隔世之上,还压着早晨二叔打来的那个电话,电话里二叔说,爷爷病重,想要见他。
闻人祁的记忆里,那个矍铄老人的面容早已模糊,算上重生之前,他已经超过五年没见过那个总是板着脸皱纹攒成凶相的老人了。
便是重生之前母亲离世,他也没有来
姜荑抱着沉睡的奥特曼,纤手轻轻抚过肥猫毛茸茸的耳朵,她离开澧兰身侧,走过两步来到闻人祁身旁,温柔的攥住了自家跟班的大手。
“小七,要是实在不想见他们,那咱们就回去。”
耳畔佳人轻语,闻人祁叹息摇头。
“闻人家家门不幸,老大不仅不争气,还娶了个坏女人,坏女人教唆着大孙子疏亲背祖呵”
“姐姐你看,我连风言风语都脑补出来了呢!”他转头打量着姐姐完美到极致的玉颜,唏嘘着,也微笑着,自嘲调侃。
看着这样的小七,姜荑打从心底里怜惜
“我倒是无所谓,不孝子孙也好,背祖无德也罢,我问心无愧不欠谁,可是我不能让旁人有理由说我妈,她的名声已经够坏了,不能再被人蜚短流长的乱泼脏水。”
姜荑拧眉,重重点头。
男人指肚温凉,划过她眼角,意图把受他感染而凝的眉间郁气捋平,在他的眼中,她嬉笑怒骂皆是明媚风情,独独不可结痼郁在心,那样的她不美
世人缺陷良多,哪怕生养的父母,闻人祁也看到过他们太多的负面与阴暗,唯有姐姐荑猫猫,除了有些或懒或馋的小毛病,其他地方几近无可指摘。
她是他见过最美的人,无关性别,无论内外。
“好端端的揪人家眉毛干嘛?有本事揪你自己的。”他的指尖太过温柔,挠得姜荑直痒痒,惹来她糯声不依。
闻人祁噗呲一笑,在姐姐或懒或馋的小毛病后面又加上一项或二或憨。
二是蠢萌,憨是娇憨方块字的博大精深,给了闻人祁可以给自家姐姐无限加光环的大大空间。
澧兰站在不远处,定定看着对面两位腻腻歪歪旁若无人,在被酸到的同时,又不敢把他们之间往深了想。
许多事,她知道,姜荑知道一半,闻人祁全然不知。
从自家闺蜜费尽心思也要从法国回来这件事上,她未尝没有看见荑荑的倔强,可倔强毕竟化不成天大力量,去冲开他们未来的生关死劫。
所有人都觉得,闻人祁应该忘掉姜荑,安安稳稳过一生,澧兰也不例外,她的师父在很早以前就用谶言论断了姜荑之于闻人祁,武当山上,内门人人皆知。
青梅蒂落无边孽
她走上前去,挽住闺蜜的胳膊,不留痕迹的把两人分开。
“你俩整得跟拍电视剧似的,恶心不恶心?闻人祁,你该做啥赶紧去做,姑奶奶可没闲心陪你们在这小县城里瞎耽搁工夫。”澧兰碎嘴吐槽完,拉着姜荑转身往出站步阶电梯走去。
闻人祁对澧兰的冒犯也不计较,只小着步子跟在二人身后。
三人在公交站台久久没等到车,澧兰一直哼哼唧唧的喊腿酸,闻人祁低头玩手机眼观鼻鼻观心,不作理会。
又站了几分钟,姜荑把肥猫递进澧兰怀里,活动了一下手腕,又欠身揉了揉脚踝。
闻人祁用眼睛余光瞥到她的动作,留意到她穿了一双很漂亮的蝴蝶结黑色细高跟鞋。
露踝毛边牛仔裤勾勒出她长腿笔直浑圆,站了这许久,待会儿上了公交车,如果人挤没座位,大概还得再站半个小时。
见她如此,闻人祁立时走到路边,伸手打了一辆出租车,然后招呼姐姐和澧兰上车。
上车时,澧兰无语的瞪了闻人祁一大眼,她嚷嚷了半天脚酸要打车闻人祁都没理,可姜荑连抱怨都没有,只是揉了揉脚踝,闻人祁便自觉的打了车。
没见过这么双标的!
然而澧兰并不知道,有些行为对于闻人祁而言,压根不在大脑的指挥之内,不假思索行动起来的时候,甚至都不需要理由。
下出租车时,奥特曼依旧没有醒过来。
站在路旁,姜荑听见了挖掘机钻头哒哒哒哒的轰鸣,她放眼望去,看到记忆中无比熟悉的那座公园,正在拆迁。
公园后山上有座塔,小的时候她经常带着小七去爬塔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