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珏知姜窈心中忐忑,多半缘故是因为他性子冷,待她太过疏离,所以才让她心里没底。
但别说他性子如此,就算不是如此,他也说服不了自己待姜窈亲热。
她曾与裴阙定下过婚约,他因着陶荣谦和裴家失约一事,没有挑破此事,本就是权宜之计。
亲热虽做不到,但承诺还是要给的。
裴珏道:“会带你回京城的,你,安心便是。”
得了裴珏这话,姜窈悬了两日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她的手绕着腰间的垂带,轻轻点头,又问他:“我们要在延平府待多久?”
裴珏这性子,不可能是到这里游山玩水的。姜窈猜测他是有公事在身,就是不知他什么时候能办完事。
“陛下命我提督广南,广南辖八府、五十五县,事务繁多,至少要待一月。”
其实皇帝命他到广南,提督广南是一个缘由,另一个缘由则是为了查清一科举舞弊的案子。
姜窈便笑:“延平府离建宁府虽说不远,但我还没来过延平府呢。郎君,我可不可以出去逛逛?”
裴珏颔首,“我事忙,顾不上你,你若要出去,自便就是。”
裴珏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这里有银票,也有些散碎银两,你拿去。”
姜窈没想到裴珏竟然连这个都想到了,但她没要。
“我阿娘的嫁妆我都带出来了,我有银钱的,郎君不必担心。”
陶氏是陶荣谦唯一的闺女,出嫁时当然是十里红妆。
就算后来陶家被抄家,也抄不到陶氏的嫁妆上来。
那些嫁妆多半是京城里的铺子、京郊的良田。
陶氏离京多年,铺子、良田的地契虽还在她手里捏着,但进项早就断了。
除了铺子、良田,陶氏的嫁妆还有金银器具、古董字画,可这些东西不是被姜庆先变卖了,就是被方氏拿走了。
如今姜窈手里还有的,除了铺子、良田的地契,就还剩下陶氏偷偷藏起来的银票。
银票不多,但也够姜窈衣食无忧了。
姜窈想到这些,心下便不好受。她阿娘待她虽冷淡,但是什么都替她想到了,否则也不会偷偷藏下银票。
姜窈把裴珏的钱袋递给他,裴珏也没接,“无妨,拿着吧。”
这些银钱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他不知姜窈有多少银钱,但以她的处境,还是多留些银钱傍身才是。
裴珏离开了。
姜窈把玩着那钱袋,打开数了数。
里头有三千两银票,还有约莫一百两碎银子。
姜窈瞠目结舌,她身上所有的银钱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两,可裴珏随手给的都是几千两,还真是阔绰。
姜窈想了想,把那钱袋收好了。
她手上还有京城铺子、良田的地契,等她去了京城,借着国公府的势,这些也都会回到她手里来。
裴珏给的,能不用就先不用。
“姜姑娘,”阿梨在外头敲门,“可需奴婢进屋伺候?”
姜窈:“进来吧。”
得了姜窈的允准,阿梨遂推门而入。
“夜深了,奴婢去给姑娘铺床,早些歇着。”
姜窈颔首,一面看阿梨铺床,一面与她闲话。
“阿梨,你是延平府人吗?”
“是啊,奴婢打小就在延平府长大,爹娘死得早,也就一个弟弟相依为命。原本我们姐弟靠我做绣活为生,但奴婢的弟弟大了,要念书、成家,那点子进项实在是太少了,奴婢这才把自己给卖了。”
阿梨说得轻描淡写,可这其中却饱含着苦楚与辛酸。
姜窈听得心有戚戚。
她处境虽艰难,但和阿梨相比,还是要好上许多。
她阿娘在世时,她虽然爹不亲娘不爱的,但也没有受过苛待。
后来她阿娘过世后,她父亲很快把本为妾室的方氏扶正了。方氏面甜心苦,待她不好,但为着名声,也不敢太过。
再看看阿梨,只怕是从小就肩负起了养活弟弟的责任,现在更是为了弟弟,卖身进了这里。
她问阿梨:“你多大了?”
阿梨:“奴婢十八了。”
十八……
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
“许人家了吗?”
阿梨苦笑,“婢女无爹无娘,还带着个弟弟,谁肯聘我做妇?”
姜窈长吁短叹起来,“你家境贫寒,却肯供弟弟念书,等他来日高中,你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阿梨闻言,真切地笑了起来,“借姜姑娘吉言了。那孩子确实聪颖,邻舍的张郎君也说他定会有出息的。说起来,张郎君年初进京赴考,兴许能高中,说不定往后还能提携提携我弟弟呢。”
姜窈一直睨着阿梨的神色,见她说起那张郎君时,是止不住的笑意,便知这阿梨只怕是心里有他。
姜窈也没拆穿,只道:“我这里也没什么大事,你若想回家看看,与我说一声就是。”
阿梨大喜,“奴婢多谢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