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晓都城西,金盏区,阴。
积云的天空,更高处的悬阳,日光将云层镀成发亮的绸。
有那么一个瞬间,看着密布的白云,瓦兰以为自己还在心脏之门内。
毕竟眼前的金盏区,同样像是一头沉睡的巨兽。
只不过不是巨鲸,而是一头威风凛凛的狮鹫。
任谁第一次进入地金盏区,都会被它由外至内的奢靡与奇异所震撼。
它的外墙不是石头,亦不是金属,而是琥珀。
散发出淡淡松香的靛蓝琥珀,高近五米,浑然一体,这块琥珀从头至尾,描绘了一副鸟雀纷飞,万兽奔走的林中场景。
每一颗老虎的獠牙,每一支鹰隼的羽毛,每一片果树的新叶,都栩栩如生,纤毫毕现。如尘封已久的遗世桃源,如梦如幻地铺展在天地之间。
如若往前,还会沁出淡淡的寒气,琥珀内水波漾动,完美遮掩了内部的场景。
瓦兰只是一名护送者,他没有权利进入金盏区,但光凭远眺,他就能看到亭台楼宇,错落相致,协调而大气,全无石月街的小商小贩你争我抢、攀高占道的拥堵。
毕竟这里云集了全都城最富有的家族,即便是烟晓其他地方的财阀,也愿意一掷千金,在此处购置房产。
对于腰缠万贯的人来说,用粗糙的方式炫耀财产,反而是贫穷的象征。
他按照盖恩的嘱咐,躲在一处梧桐树下,看着眼前一群群着西服的车夫驾马出入金盏区,突然觉得自己这身工装有些露怯。
毕竟是两千费尼的委托,方便就好——瓦兰这么安慰自己。
很快,一辆齐驱三马的豪华马车,缓缓地向瓦兰驶来。
瓦兰还未看清马车上的人影,就已经听到矫健有力的马蹄声,三匹半人多高的白马,拉着镀金描边的瓷白色车厢,驶到他面前。
西装革履的盖恩看见他一身工装,有些不满地皱眉,语调严肃地问:
“工装?”
“用来随身携带装备,而且我以为……保密的委托,得要穿得随便一点。”
“算了,这也不失为一种策略……”
盖恩垂下眼眸,低声自语。
“什么?”
“没什么。”盖恩凝视着他,眼中绽出寒光,“既然是一起执行委托,那我们就有义务告知彼此自身的信息,从而更好地护送目标。”
“盖恩先生,马车为什么停下来了?”从马车内部传出小男孩的声音。
“稍等一下,少爷,我们马上出发。”
低沉,富有磁性的回答;而后立即恢复冷硬:
“我的异能叫【钢躯】,能提高身体的硬度,同时不影响身体的灵活性。”
“我只有一把伸缩短刀,还带了一些简单的治疗药物。”
“没了?”
“……没了。”
“你去马车后面,站门童的位置,时刻注意后方动向。还有,万一出现了什么情况,你的职责是保护乘客,不是来支援我。”
“我明白。”
他点点头,攀上了后方门童站立的位置。
盖恩抽动缰绳,三匹骏马俯首嘶鸣,这辆配置奇怪的豪华马车,缓缓向孔雀戏院的方向前进。
金盏区和白塔的位置相近,马车每前进几百米,就能看见一队巡逻的御塔人。
马车的存在并未引起旁人注目,反而因为御塔人们的存在,两侧的行人都主动避让。
瓦兰朝着两头探头探脑,却发现甚少有与他对视的。
这里尚在金盏区辐射的范围内,又能天生享受到御塔人们的治安维护。
寸土寸金的街道里,吃喝玩乐,买卖放纵的门店拔地而起,变着法子吸引周围的客人,纵使载了一车黄金,也无人会注意这辆马车。
即便偶有瞥视的,也是因为这辆气派的马车后面,坐了个穿工装的伙计。
天气不冷不热,马车徐行几里,瓦兰已经哈欠连天。
他甚至怀疑,到孔雀戏院之前,自己能不能像样地留一滴汗?
很快,前方响起了响亮的抽动声,三匹白马加快了速度驰行,瓦兰周围的景致,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稀疏了起来。
他们已驶离金盏区的辐射范围,两侧的房屋从奢靡精致,争奇斗艳的门店;变成了朴素,甚至有些破败的民房。
各种香料、糖果和烘烤肉类的香味,也变成了草腥和不知名沟渠所散发的恶臭。
他们时而穿行小巷,时而横越大道,瓦兰所感受到的颠簸感越来越强,精神也愈发警惕。
——路人们的视线是有敌意的:或是对他,或是对三头骏马,或是对马车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