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柳园内寂静如常。陈双掌灯,前去看了眼昏睡中的柳惊霜。那条黑蛇一动不动趴在床上,除了一呼一吸之间微微起伏的鳞片,几乎看不出任何活着的征象。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柳公子,竟也有虚弱至此任人摆布的一天。陈双意外之余,颇有有些唏嘘,他想,尊上的心思当真难猜,既捧着这人,下手却又毫不留情。
他看了眼站在衣柜旁的陆艾,刚要感慨一句父爱如山,就见对方抱出一捆被褥与竹席,心里一惊:“你干嘛呢?”
“打地铺啊。”陆艾随口回答了句,陈双听了,那还得了,赶忙拦下他:“你怎么能和柳惊霜睡一屋?这柳园地方大,多得是空房间,我白天早收拾好了。”
陆艾想了想,解释道:“他伤得这么重,我怕他晚上会出点意外情况,想看着点,免得抢救不及时。嗯,我的意思是,万一伤口再渗血什么的,我还能及时发现。”
陈双愣了愣:“你对他这么好?”
陆艾听了,老觉得他话里有话,保险起见,还是又把白天的说辞重复了一遍:“我是想,尽力保住他这条命,这样就算尊上借机刁难,也不会太过苛责于我。”
陈双面露难色,这尊上还没退位呢,自己的儿子就先跟自己的情人睡一屋了,要是哪天东窗事发,他不得活劈了这两个人?谨慎点,还是婉言提醒两句。
“这,于礼不合,你们得避嫌。”老鼠精本来就只有绿豆大的眼睛瞟来瞟去,陆艾不解,避嫌?避什么嫌?都是男人有什么好——不对,陈双好像说过大魔头不喜欢他养的美人身上有别的味道。
想到这儿,陆艾竟认真闻了闻自己的衣袖,他身上也没味道,林止渊应该闻不出来吧?陈双左等右等没等来他的回答,又苦口婆心地劝着:“听我的我都是为你好,越是到这种时候越是要谨慎。”
陆艾更是茫然:“我就是谨慎,才要在这里打地铺。”
“你不一样。”陈双最见不得他这样天真无辜的样子,道,“我知道你是好心。你要不放心,我留在这儿伺候他,剩下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陆艾一时有所触动,他实在没料到陈双会对自己这般好,这般殷勤,这倒显得别有目的的自己些许卑劣。
“太麻烦陈兄了。”陆艾微垂着眼帘,边说边思考着,“其实你不必如此,我们既是以兄弟相称,那我们就是平等的,你不需要拿我当主子一样供着。”
陈双也是感动,他觉得自己离脱离苦海又近了一步,他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你将来必定是要继承那个位子的,我只是在教你些该有的规矩。”陈双说着说着,就想起自己悲苦的过去,又忍不住开始抹眼泪,“你们孤儿寡母一定过得很艰难吧?有这么一个爹,肯定饱受折磨。但你要对未来有信心,尊上都知道了,他是向着你,护着你的。”
卧槽这信息量怎么这么大?陆艾傻眼了,他父母双全,家庭和睦,你不要这么咒我啊!而且我只是个炮灰,林止渊知道个屁啊!
他神色复杂地问道:“陈兄,你说尊上都知道了些什么?”
陈双抹眼泪的手顿了顿,也是没回过神:“你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陆艾又开始心累了,他发现自己每次跟这只老鼠精沟通的时候,都不在一个频道上,苍天啊!
陈双心情微妙,也是啊,陆艾要是知道自己是尊上的儿子,还会跟自己一样苟且偷生?他肯定是不知道的,而尊上估计也是最近才调查清楚,不然宴会上怎么可能那样折辱他?老鼠精充分发挥了自己强大的推理能力,他认为现在是父子磨合的关键时期,他不能打乱尊上的计划,否则万一搞砸了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他定定心神,道:“你不知道也挺好的,等哪天时机成熟,尊上自会告诉你。”
陆艾一个头两个大,告诉我什么?我还要告诉他我跟他从前养大的小狐狸在一起了呢,我天天抱着李霁睡,气死那个人渣。
不过现在争论这个也没有意义,陆艾沉默片刻,说道:“陈兄,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同舟共济之谊想必你也得到了验证。如今我们更应同仇敌忾,你就与我说实话吧,我可以向你承诺,无论我听到什么,都不会影响我们现在的关系。”
“这……”陈双犹豫不决,他胆小,不敢冒这个险,毕竟生杀大权还握在尊上手里,陆艾就算是亲儿子,到底没能真得做这个主。思来想去,他选择了一个自认为万无一失的回答,“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事关重大,我不能说。不过你可以放心,等你知道的那天,你一定会接纳尊上,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言罢,他便一把抢过陆艾手上的东西,推搡着这人:“去睡吧去睡吧,房间是出门走到头左转第一个,我都打扫干净了。”
年轻人见实在套不出话来,只好作罢,老老实实去了自己房间。
只是他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陈双会扯到他的父母?他的父母跟林止渊有半毛钱关系?怎么老鼠精还这么信誓旦旦,好像大魔头会因为他父母的关系对他好上天一样?
陆艾越想越不对劲,走到长廊尽头都不知道转弯,差点一头撞墙上,还是李霁伸着尾巴给他捞了回来。
“小心。”小狐狸趴在他肩头,软乎乎的身子围成一圈,勾在他脖颈处。